许海平
院子里堆码着长短不一的几十根架杆和一堆扣件,几个年轻人拉着长卷尺在规划灵棚的面积和位置,屋里传出女人和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声。
卫军面色凝重跟在米来后面一走进低矮简陋的灵堂。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卫军心里打着鼓,却竭力让自己不安的心尽量保持镇定。
安原的遗体安放在厅房正中的条桌上,从头到脚被一条轻薄的红被单覆盖了起来,条桌前面的方桌上摆了一些简单的香烛,祭品和供器。说是厅房,只不过将一座又小又矮的房子修在厅房的位置上而已,胳膊粗细的椽子被烟火熏得发黑,稀稀疏疏散布在不足三米高的头顶,密密麻麻的蛛网挂满了尘土随风起舞,两个窗子像极了号子里递水送饭的板窗,窄薄的窗棂上镶嵌着污渍斑斑的玻璃。土炕上没有床单,竟然还铺着乡村消失多年的手工编织竹席,一张单薄污垢的被子凌乱的堆放在炕角。卫军心想如此寒酸的家庭,不会利用这个机会狮子大张口吧!
几个年长的乡邻围着火炉喝茶,一见来了客人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蓬头垢面的女人和孩子停止了嚎哭变成了抽抽抽噎噎的啜泣。
卫军努力做出悲哀的表情从香筒里抽出一枝香用微微颤抖的手点着了插进香炉里,跪下去先化了几张纸钱,纸钱烧完后提了旁边的茶壶沿纸盆内壁细细奠了几缕茶,然后恭恭敬敬瞌了三个头这才站了起来。
这时米来把安原的父亲,一个须发花白,颧骨高耸的老者领了进来。
饱受失子之痛打击的老人神情憔悴,深陷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进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
卫军迎上去握住老人的手刚要说些安慰的话,没想到主人抢在他前面说:“王老板,你们远道而来一定又饿又乏,请先到隔壁喝灌茶吧。”
卫军点点头,暗暗寻思别看主人老眼昏花,说不定心里可精明着呢,先给你来一阵和风细雨,接下来就要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了。
老人叫人拿来茶具和馍馍,卫军是有洁癖的人,茶叶粗点还能凑合,一看盘子里硬梆梆的几个馒头,那还有心情喝茶,便有了赶快处理事情的想法。
卫军说:“老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也有我们不可推卸的责任,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您有什么要求和想法就说出来吧。”
老人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喉结抖动着用悲怆的声音说:“生有时,死有地,这都是我儿子的命啊,他撒手一走也就算了,只是苦了我那少不更事的孙子,媳妇害羊癫疯,经常犯病,以后的日子我都不敢想该怎么过。去年害了半年病,年过后觉得好些了就去打工,没想到这才几天就永远见不着面了。本来我不打算麻烦你的,可是家里现在一分钱都没有,我只求你给我儿出个棺材钱我就感激不尽了!”
意外的情况让卫军愣了一下,随即心里一阵狂喜,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工地上出事故死了,死者家属却只要求一副棺材,世界上有这等好事吗?”
卫军没有多想就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叠钱塞到老人手里说:“老哥,这是一万元你拿着吧,家里这几天有许多事要处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老人感激不尽地说:“王老板,你是个好人,这么多,怎么可以!”
卫军说:“老哥这是应该的,你忙吧,我这就走了。”一边说一边快步走了出来。
卫军头也不回走了一段路,听见有人喊转身一看原来是米来,就吁了口气坐在路边的田埂上等待。
米来对卫军说:“王老板,你走后把老人感动得不知说啥好,说你是一个大好人。”
卫军抑制不住心头的喜悦说:“米来,我就没想到事情这么简单就解决了,我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对,是该庆祝一下,今天下午你不要去工地了,陪我到好再来喝场酒,晚上去KTV吼几嗓子。”
两个人连说带笑,兴高采烈向山下走去。
米来感觉到卫军越走情绪越低落就关切的问他怎么了!
卫军皱着眉头说:“米来,我这一路上脑子里都是那一家人的影子,越想越觉得今天这事办得太不地道,凭良心说,现在哪里出个人命不赔个十几万几十万的,咱遇上了老实人那是咱的造化,可将心比心,这种便宜占了让人不踏实,会做恶梦的!”
米来点点头说:“王老板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事情已然了结了啊,再说这件事故主要责任在安原身上,是他违章操作酿成了大祸,虽然我们是一个村的,但我不向着他说话。”
卫平说:“关健还是咱疏于管理,没有将隐患排察在萌芽状态,吃一堑长一智,通过这件事,咱们一定要吸取教训,钱没了能继续挣,生命逝去却无法挽回了。”
米来说:“事情已经解决了,哪你说咋办?”
卫军想了想说:“米来,咱今天的酒改天再喝吧,这个存折里有十万元,你在信用社取出来全部交给安原的父亲,要不然我心里窝个疙瘩会愧疚一辈子的!”
“好吧,我下山了马上就去取。”
“事情处理的虽然不是尽善尽美,但我最起码问心无愧了。”卫军自言自语地说。
沿途山花争艳,鸟声呢喃,一只漂亮的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卫军深深吸了口气迈着轻快的步子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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