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

      古旧的街道上传出咿咿呀呀的戏腔，煎药的炉子沸腾着。他还记得初次见她时，娇小的人儿穿梭在大大小小的药炉中，像是一缕青烟忽明忽暗。他素来身体不好从小在药罐中长大，家里营生的中药房像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公子，外间风大担心受凉了”，面容清秀的小厮拿着雪白狐毛披风轻轻的盖在他身上“平日里随意外出小八管不了你，可现下正直寒冬……公子！”听着他絮絮叨叨的颇有些像对街的王婆婆便忍不住轻笑，却不想惹恼了这历来温吞的小八。

      “好啦，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他抬眸眉眼含笑“这煎药房里四处燃着木炭那里会凉到”“是，公子说的都对，那小八就先告退了。”愤愤离开的小八嘴里嘟囔着听不清的话。

      小八最见不得自家公子这幅模样，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平静得可怕，明明是个肉体凡胎却像九重天上的神仙。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南澄看着门外洋洋散散的雪花，似乎快要睡着了一般。少年眉眼生得极好，抬首垂眸间皆是身姿卓越一袭白衣更是称得出尘。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睁开眼睛，眸子里满是惊诧，这煎药房里怎会有女子的歌声?慢慢起来回过身如同担心自己惊扰了误入的女子一般。

      “这……”眸子里都是震惊，甚至不知该如何言语，眼前家中一直供奉着的药炉上竟有一缕人形似的青烟，那青烟在大大小小的药炉中穿梭，慢慢的越来越清晰，是个十六七岁的女郎，花容月貌步步生资。

    “你？你能看到我？”悠远的歌声戛然而止，少女惊声娇呼着，满脸的的不可置信，就像他刚刚看到她一般。诧异，震惊，怀疑。

    少年掩下情绪薄唇轻启“不知，姑娘可是那悠悠地府中的使者”眼中竟然有些殷切的期望。“眼下可是带我回地府中……”不等他说完少女便怒气冲冲的飘到他面前鼓着眼睛“你才是那地府中的使者呢！本姑娘是药仙！位列仙班的！”看着横眉竖眼的女郎，少年面色一红竟有些局促“哼！你这个小子照理说本不该看到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撞了什么邪，奇怪……奇怪……”少年绷直身子，看着这一缕青烟在自己周身环绕“姑娘……可是觉得我……那里不妥”少年不安的发问。“到也没有不妥”少女无所谓的开口“不过，见到我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看着少女一副严肃的样子不由得轻笑，明明是个与自己一般大的年纪怎的这么老成“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本就好听的嗓音染上笑意便更有几分叫人心动。女郎羞红了脸，娇俏的飘走了。不安，焦躁。

    夜里少年睡梦中似与那女郎相会，一场大梦，一梦一生。

      少女捂着噗通乱跳的心脏，回到自己寄存的药炉中。原来，他就是她命里的情劫。很久很久之前，少年护着庙宇里的药炉不停地奔跑，天下不安四处战火连绵，本是想着收了药炉以后买个好价钱给奶奶治病却不想无意中救了个小小的药仙，万物有灵，它自小便在庙宇中出生，受他人供奉，每日煎煮灵药救人却让自己也生得慧根，成了个小仙。少年跑回居住的地方看到了大军阀城，尸骨满地。“奶奶！奶奶！”好看的眸子里噙满泪水，绝望的呼喊着“奶奶，在陪我一会儿好不好，阿澄害怕，奶奶你醒醒，奶奶”灼热的泪水啪嗒啪嗒的落在药炉中，原来这就是情。后来，少年带着药炉开了个药材店，以此为生。少女睁开眼睛，原来那个教会自己七情六欲的少年是他啊。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阿凝，你还会唱别的歌吗”相伴的岁月中南澄得知她不叫小青，也不叫阿烟，她叫梓凝。“不会不会！本姑娘唱歌给你听都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了！”看着身边这个欢脱的女郎，少年嘴角含着笑“阿凝的歌声很好听，仿佛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少女脸上一热，耳根都红了。“那阿澄你想听什么……我…我学了唱给你听””如蚊咛一般的声音“葛生，不知阿凝愿不愿意唱”听着少年好听的嗓音她心里一悸，葛生，送亡诗。望向少年，还是一副无所事从平平静静的样子。

      “阿凝，你看这朵绢花好看吧？”少年欣喜的说着面色都带着光芒，少女轻轻一撇“好看自然是好看的。”供奉药炉的地方扎眼的放着一朵精致的绢花。后来啊，原本庄严肃穆的供台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女子衣裳，绢花，珠钗。

      “阿澄……好看吗”听到少女娇娇悄悄的声音，少年回过头“噗！哈哈哈，阿凝，哈哈哈”少女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放声大笑的少年，悄悄的走到镜子旁边看着自己脸上红红的两团竟也忍不住笑出生来“阿凝，你还是，还是别弄脂粉的好看哈哈哈哈哈哈”“南澄！都怪你！”少女气急不停的叫嚣着。伸着粉拳往南澄身上砸去，却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阿澄，我要是碰得到你该有多好。

“葛生蒙楚，敛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葛生蒙棘，敛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少女的嗓音悠悠远远的抓不住却又在眼前晃“阿凝，遇到你是我此生之幸。”少年微微的说着，气息奄奄“本以为，这一生早将生死相忘，遇到你，却偏偏想多活久一些……阿凝，下次如果再遇到希望我是个康健的人，你还是做你的小仙……我们共结连理可好……”她记得那时的南澄从未有过的容光焕发，眼里满是期翼。她努力平稳气息悠悠的说“好。”眼泪慢慢充盈。

      “少爷！少爷！快啊，快去请那个静圆，静圆老神医啊！”小八神色紧张，焦急的喊着，“神医？静圆！”少女一听灵光乍现

      “梓凝，你来了。”静圆神医悠悠的开口，“师父！真的是你？！我要救他，求你帮帮我”少女心头一颤，说话间皆是满脸的泪珠。“这生死有命，你还不懂吗？”静圆睁开眼睛静静的看着她“师父……我知道，我愿用我的性命来换”她焦急的喊着“求你，师父梓凝求你了”“那便依你。”静圆做着法阵取出她的修为丹，念头一动却又放了回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静圆说着随着一阵金色的光慢慢消失。

    床榻上的人睁开眼睛，局促而不安。“你醒了，饿了吗”依旧少年好听的声音“阿澄！阿澄你没事了？”看着少女焦急的脸南澄轻轻抚上“阿凝我没事了，”少年满脸温柔，眼里都是柔柔的笑意“阿凝，你可怨我让你失了修为成了个普通人”少女不明所以听了南澄的解释之后怔怔的说“师父他，实属为我做了很多。阿凝，心生有愧”

      少年抚上她的脸“这一生好好相守便是对师父最好的回报。”少女面上一笑娇声到“阿澄，日后，你我定当多去看望师父”

    他还记得初次见她时，娇娇小小的人儿在药炉中穿梭。现在的她穿着襦裙，头上带着珠钗，怀里抱着个圆滚滚的孩子娇笑着喊他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