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老高,穿这么少,真禁冻!”
“老高,不怕冷!”
已是初冬,我穿着一件蓝色卫衣,就站在冷风瑟瑟的操场。听了太多年这样的话,已经习惯了,不是我不怕冷,我对冷已经怕在骨子里了。
风卷着黄叶跌落,树枝失了水分,叶子也没有秋天的黄叶透亮、纯净,枯叶夹着斑驳的棕黄,一块儿一块儿的,挂在枝上没有离落的叶子也已经残破。仰望,透漏着一角蓝天。望着、望着、思绪飘飞……我回到了我的第二个家。
那一年我八岁,不知寒凉为何物,放学的路上,踩着厚厚的积雪,脚下的白雪“咯吱咯吱”地唱着歌。一会儿又停下,用手掬一捧雪,攒成团,抛向前面的小伙伴儿……就这样,一路歌一路笑,向着家的方向跑去。
家里生着火炉,也不暖和,但有暖和的妈妈。不管妈妈正在干什么,跑进家,都缠着她捂我冰冷通红的小手。妈紧紧地攥着,暖着,小脚也冷,还要拖鞋上炕,妈也攥在手里,一会儿捂手,一会儿捂脚,冷透了,捂不过来,妈就把小脚放在胸口……
流年岁月,那一年,我二十岁。河北尚义发生地震,因为正是隆冬,电视报道中说:给灾区的人民送去了帐篷,帐篷里能达到5摄氏度,让全国人民放心,灾区人民可以安然过冬了。5摄氏度!听着这个数字,我酸酸的对着正在吃饭的爸妈抱怨:“看看,抗震棚还能达到5摄氏度呢?咱们家呢?”门帘外面的屋子肯定零度以下,因为每晚水都冻上,帘子里头零度以上,能有二、三度吧。
孩子不知累不知冷,那么多年冻着就过去了,二十岁的我怕了冬天,已经到了一想就怕的地步。冬天尚未到,我和哥哥就用塑料布封上了窗户,保住一点温度。我住的房间门上挂着一个厚厚的帘子,也是想保住一点温度。自己家生炉子,烧暖气,火旺旺的,也是想暖和一点儿。但就是不暖。我们家住的是地震后盖起来的简易房,一年两年三年的说拆拆拆,但是只听“狼来了”,狼并不真来。那些寒冷的日子,我特别盼着有一天狼真来了。等着盼着,我也缩着冻着。
等不来狼,我只能自己御冬。动物为什么冬眠?因为怕冷啊!我和它们差不多,一天天蛰伏。起来活动的时候很少,日晒三竿是几点?我不知道。我一般卧到上午十一点多,起来吃饭,活动到下午二点多钟,绝不会超过三点,因为卧室南面有一排房子,挡住了阳光,三点房间就暗了。我就又躺回了被子里。那时袁同学和广哥哥还没结婚,她来找我,我就在被子里会见了他们。
晚上更不好受,那时也没什么取暖设备,年年就是备上几个暖水袋,不够了就用输液用的玻璃瓶灌热水。暖水袋质量还特别糟,时常灌满烫烫的热水,然后皮子裂开口,漏一被窝水,那些难熬的日子啊!晚上睡觉从不敢脱衣服,穿着毛衣毛裤,盖两床被子,再苫上一个军大衣,搂着两个暖水袋,偶尔还加个输液瓶子,就这样,我在呼吸顺畅,四处漏风,稻草为墙、吐气有雾、危墙有缝的房子里入睡……
流年若殇,这一年,我二十六岁,认识了老娄,有一天,老娄说:“结婚吧,这样今年冬天你就不冷了!”没有最美的情话,但是它最能打动人心,尤其是对冷怕到骨子里的我。那时已进入十一月份,于是,就结了。真的不冷了,新家是楼房,冬天有暖气。
天还是那一角蓝,斑驳的棕黄叶子打着旋儿,从干枯的枝上跌落,落到地上,动了几下,就混在了一大片黄叶里,消失不见了。
“老高,穿这么少,冷吗?”
我在冷风瑟瑟的初冬追忆着流年,闻声,微笑着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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