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法国文学先躯斯塔尔夫人和夏多布里昂。后者被尊称为法国浪漫主义的父亲。木心定义：个人的青春是不自觉的浪漫主义，文学的浪漫主义是自文学是不许人拿来做忏悔用的。忏悔是无形无声的，从此改过了，才是忏悔，否则就是，至少是，装腔作势。要忏悔，不要忏悔录。他的《墓畔回忆录》把自己的性格、为人都说出来，是诚意的，不想哗众取宠的，不装腔作势的，与《忏悔录》比，卢梭是假装的、大有保留的、避重就轻的。
文学是不许人拿来做忏悔用的。忏悔是无形无声的，从此改过了，才是忏悔，否则就是，至少是，装腔作势。要忏悔，不要忏悔录。
一个文学家、艺术家如果被人归类为什么什么主义，那是悲哀的。如果是读者、评家误解的，标榜的，作者不过受一番委屈。如果是作者自己标榜的，那一定不是一流。
不要去构想，更不要去参加任何主义。大艺术家一定不是什么主义的。
维克多·雨果，诗人，小说家，戏剧家。《巴黎圣母院》《九三年》《悲惨世界》，宏大，奇怪，振奋人心。用的是故事、情节、场面，人物是为故事、情节、场面存在的。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相反：陀的故事情节场面是为人物存在，当人物说话时，故事、情节、场面好像都停顿了，不存在了。雨果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比，陀更高超，符合原理。
我看雨果，就像看旅游风景。要看陀思妥耶夫斯基，累啦！跟他走，走不完。
大仲马。有黑人血统。文学老板。很会经营事业，有两百个伙计，小说工厂，日夜开工，出二百多种小说。《三剑客》《基督山恩仇记》，法国妇孺皆知，就像旧中国的关公、武松，家喻户晓。
奥诺雷·德·巴尔扎克。文学的巨人。对巴尔扎克，不能用什么主义去解释了吧。面对他，思想的深度，文体，都免谈。谈这些，太小家气——哈代，你要纯性地读，狄更斯，充满友情去读，托尔斯泰，可以苛求地读。可是我读巴尔扎克，完全放弃自己。用北方话说，豁出去了。由他支配，我没意见。
巴尔扎克是动，福楼拜是静的。巴尔扎克，米开朗琪罗，多产；福楼拜，芬奇，是少作的。巴尔扎克和米开朗琪罗是精力的，苦行的，随便生活的；福楼拜和芬奇是精致的，讲究的。巴尔扎克伟大，福楼拜完美！
大仲马。有黑人血统。文学老板。很会经营事业，有两百个伙计，小说工厂，日夜开工，出二百多种小说。《三剑客》《基督山恩仇记》，法国妇孺皆知，就像旧中国的关公、武松，家喻户晓。
人生和艺术，要捏得拢，要分得开。能捏拢、分开，人生、艺术，两者就成熟了。捏不拢，分不开——大家过去不外乎人生、艺术的关系没摆好，造成你们的困境。怎么办？捏拢，分开，学会了，学精了，就成熟了。
奥诺雷·德·巴尔扎克。文学的巨人。对巴尔扎克，不能用什么主义去解释了吧。面对他，思想的深度，文体，都免谈。谈这些，太小家气——哈代，你要纯性地读，狄更斯，充满友情去读，托尔斯泰，可以苛求地读。可是我读巴尔扎克，完全放弃自己。用北方话说，豁出去了。由他支配，我没意见。
《人间喜剧》，每一部都是独立的，各部又是连贯的。总计划未完成，但和《红楼梦》缺后半部不一样。他的未完成不遗憾。他是整体性的渊博。社会结构，时尚风格，人间百态，什么都懂。法国小说家中要论到伟大，首推巴尔扎克。他的整个人为文学占有，被作品吸干。人类再也不会有巴尔扎克了。所幸我们已经有他。
2023年1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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