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丧良心，还是对现实的妥协？

一个农村的邻居给我打电话，问家里供水系统那个压力罐如何安装，去哪里找人员和设备。她知道我家已使用多年，主要还是关心使用效果，我一一给了她解答。她表示听明白了，却没有挂断电话，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接着和我唠起一个人来。

她说的这个人我不认识，也不感兴趣，但她说的这件事关乎一个人的生死命运，让我耐下心来听她讲述。

事情是这样的。邻村里有一对小夫妻，家有两个孩子。丈夫除了农忙时种地，农闲时还去县城的建筑工地，打工赚钱。家里面妻子一边带孩子，蒔弄菜田，一边还开了个小卖店。夫妻两人起早贪黑努力赚钱，生活一如常人，忙忙碌碌，夫妻感情也不错，从没听见两个人吵嘴打架。他们的一对小儿女也很讨人喜欢，看上去，这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幸福之家。

但噩运还是觊觎上了这个家庭。前不久，妻子因为身体乏力吃不下饭，去医院检查，发现患了胃癌，在医院住了一周左右，医生告诉那个丈夫，这个癌细胞怀疑已经转移，必须马上手术。说立即手术，活个十年八年没有问题，但是不手术，最多还能活三个月。

这真是晴天霹雳，把这小两口炸的晕头转向。求生的本能，妻子毫不犹豫答应手术，丈夫当时未置可否。她的亲戚们都想，平日里恩爱的小夫妻，到了叫劲时怎能不是一条心？所以都做好了手术的准备。可是真要手术让丈夫签字时，左等不来，右等不到，打他的手机居然关机。小卖店关门，两个孩子去了奶奶家，亲戚朋友都找不到他了。

一周过去后，他出现了，表示考虑再三，不同意做这个手术。手术费并不多，个人负担部分，只要三两万那样。但他说之前妻子因为宫外孕做过一次手术，花了不少钱，家里的老妈患有严重的肺病，也要他给出一部分钱来治，他实在是没有能力，没办法给妻子手术了。

“他这是怕万一手术不成功，人财两空。”给我打电话的邻居明确表示了她的态度，我听出她语气中的义愤填膺。

放下手机，这个女邻居的话好像还在我的耳边嗡嗡直响。起初，我也替那个妻子惋惜，不到四十岁，正是大好年华，应该尽一切努力去挽救她的生命。但再一想，事情一开始，也应该预料到有这样一种结局。因为别人想到的都是感情，而她的丈夫，难道不是和她感情最深的那个人嘛？说他冷漠没良心，说他只想钱不讲夫妻之情，都是一时嘴上痛快。他考虑的可能更多，因为他还有两个孩子需要抚养，他不能不考虑很实际的金钱问题。他决定停止救治，也许并不是他良心的丧失，很大程度上是他出于无奈，对现实的妥协。

生活中这样的事情也曾听说过，但始终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若不是逼不得已，谁也不会做出让自己余生都活在自责和愧疚中的决定来。

再进一步深思，伴随生死最多的字眼，都是和钱有关。对于有些病，都知道小概率有治好的可能，更多时候是因为无力负担而选择放弃。所以，我的潜意识里，虽然希望这个丈夫能够改变他的决定，能把妻子暂时从死神手中拉回来，但在理性上，我还是尊重他，不想谴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