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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的母亲突然离世了。
听到这个消息，连我也觉得宛如晴天霹雳。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好友，这时才觉得语言是那么苍白无力，仿佛说出的每一句话，敲出的每一行字都只能带着两只旁观的眼睛，既没有灵魂，也没有温度，更谈不上体恤。
我盯着事发以来好友第一次在简书上发出的文字，感受着她的五内俱焚，倾听着她的哭喊诉说，试图去体会她的痛彻心扉。
那一刻，忽然想到一句“悲伤逆流成河”。
这哪只是河？这分明是乍然间与母亲天人永隔的女儿满心、满胸、满魂灵的悲伤积聚成的汪洋之海，风云涌动，波浪滔天。那颗小小的心灵，那副柔弱的身躯，是以怎样的坚忍才能强撑住这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我无法想象，只能浑身紧绷却无可奈何地望着屏幕上密密麻麻小黑字，说几句被所有人说过千百次的苍白话语。
关掉文章，退回自己的世界，整理一下心绪。
虽然窗外阳光灿烂，但却有一股扭曲纠结的浊气在胸腹间张牙舞爪。坐在电脑前，无法按部就班地书写，想着好友说的那句“子欲养而亲不待”，就想马上抓起电话跟老妈联系，看看她好不好？身体健康吗？心情愉快吗？又去哪里玩了吗？又跟以往的同学聚会了吗？
曾经，最讨厌老妈向我絮叨这些零零碎碎的老年生活，因为它们离我是那么遥远。每天十几个小时的忙碌之后，我太累了，只想歇着，我不关心东家长西家短，不关心青菜涨了一角，团购水果能省多少。
曾经，我觉得给老妈提供了这么好的生活条件，她就应该快快乐乐。至于她的朋友、她的经历、她的生活节奏，都与我的繁忙、我的世界格格不入。我们理所当然要各安其所，我来挣钱，她来享受就好。
曾经，我懒得给老妈打电话。因为太忙了，没有周末、没有假日，偶尔想起打电话也已是深夜，老妈该是睡了吧，别去打扰。就这样一周一周的过去，一月一月的没有音信，内心并不慌张，总对自己说“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然而，谁能预料明天会发生什么？谁又能保证“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呢？
小时候，与院子里的小伙伴捉迷藏，黑灯瞎火地躲在角落，听到老妈满世界高声呼喊着我的名字也不出声。回到家中，老妈高高扬起的巴掌一次次落在我的小屁股上，我的眼中溢满泪水，内心充满委屈。
那一刻，幼小的我完全不能体会母亲遗失孩子的恐慌、在黑夜中遍寻不见挚爱的崩溃。
今天，我好像有点儿理解了。当我想象着再也见不到妈妈，再也听不到她在我耳边絮叨着萝卜青菜、东家的大妈和西屋的大爷，我就像突然跌入了深渊，而且在不停地跌落下去，眼前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耳边只回响着深渊的气息，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密集，压迫得我无法呼吸。
我突然跳起来抓起电话，视频，看到老妈红光满面的脸庞才长舒一口气。
老妈的手因为心脏供血不足而常年抖抖索索，画面便随着手的抖动上上下下着，不一刻，老妈举不住手机，屏幕向上扬起，画面中就只剩下阳台处的窗帘架和半扇大窗户。
老妈还在絮叨着萝卜青菜，还在喋喋不休着楼上的大妈。我能感到我的嘴角缓缓扬起，心底充盈着满满的感恩。那一刻，阳光温热、岁月静好，幸福绵绵。
除了感恩，除了珍惜，还想怎样？
不想怎样，就想这样，直到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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