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钱的事东窗事发,是因为街上那些婆婆、大姨们对我外婆说——“刘老太婆咧,你的外孙女经常买东西唉!”
钱箱放在玻璃货柜的后面,是暗红色的旧箱子,看起来年纪比当时的我还大,从来不锁。
起了疑心的外婆,大概也清点了钱箱里的钱。这下,人证物证齐全,我和表哥“落网”了。
偷钱这事,对于我这种三好学生来说,若不是有人影响,是绝无贼心的。
比我大五个月,和我一起住在外婆家的表哥,就是我的偷钱“表率”。
尽管已经理不清事情发展的每一步,大略推断出来就是:表哥偷钱我知道了,我没告发,而是跟着“同流合污”起来。
做了就是做了,我俩无话可说。
即使是被问到偷钱动机,我也哑口无言。
仅仅是表哥偷在前,我跟在后面效仿罢了。
那时还在上小学,可能是四五年级吧。
物价还很低,一毛钱就能买一根长长的辣条,从榕树下的商店一直吃到烈士墓都还吃不完呢!
表哥和我一个班,他拿着钱去做了什么,我不清楚。
我就记得,我拿着钱买了几次辣条,还买过上面刻着字的心形吊坠。
我在坠子堆里找我的“荒”或者“越”,都没有,最后按照当地的口音,我买了一个“芳”字。
给老闺蜜买了一个“梅”,还和她去相馆拍了照——拿着“赃款”光明正大拍照,如今想来也真是很大胆了(也可能拍照是得到允许的,确实记不清了)。
直到事情败露,表哥大概已经偷了百来块,我也就十几块。
当然,五十步不能笑百步,在外婆眼里,无论多少,性质都一样恶劣,必须得好好教育一番。
那个下午,我俩被罚跪了。
跪着的时候,外婆这个急性子开始训斥我们,凶巴巴地,生怕我俩从此误入歧途。
而她,作为那个让我们悬崖勒马的关键人,也是必须好好地给我们点“颜色”看看的,所以她应该是拿条子打了我们的。
大概有人一同承受,再不堪都没那么可怕。
我和表哥好像都没哭。
跪到天黑,外婆还不允许吃饭。
因为我俩,邻居有的小孩也被大人发现做了错事要求跪着,这事据陈俞回忆,他也有份。
跪到后来,倒像是一起表演了一场闹剧似的,越跪越欢乐起来。
我和表哥肯定是有互看偷笑的。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我俩从屋外跪到了屋内,晚饭时间也到了,外公唱起了红脸。
在那间水泥房,外公坐在我们斜前方的椅子上,昏黄的灯光洒满他的后背,他的脸背对光,笑靥如常。
戴着帽子的他,脸被笑容扯得坑坑洼洼,露出黄色的大牙齿,语气轻柔地说,“好了,好了,吃饭了”。
外公一直这么慢性子,做事温吞吞的,即使面对做错事的我俩也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急躁。
在外婆训到天黑训累了的时候,他变成了家里的润滑剂,粘合着我们和外婆的关系。
那一晚肯定没饿着肚子,那晚的饭吃着香不香我却忘了。
比起跪地被批评,更让我紧张的事发生了。
有天在学校,上完厕所出来洗手,刚好遇到班主任曾老师,她竟问起此事。
那一刻,我支支吾吾,什么都说不出,小心脏快蹦到嗓子眼了,羞愧紧张,恨不得立马遁地消失。
我这种好学生,按照外婆的话来说,老师放个屁都觉得是香的。
自尊心狭窄到完全无法容得下老师询问丑事。
然而偷钱的时候,我怎么就想不到这点呢?
更没想到,前街后街,大人们彼此熟识。
现在我是明白了,小孩子看着街道是繁华大都市,在大人眼里却只是数得清的几排房子。
小孩和大人,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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