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一）

哗啦啦，突然响起的流水声，把我惊醒，眼前一片模糊，但却清晰地听见“他是不是死掉了？”一个轻轻的女声，紧接着传来一个无精打采男生的话语，“不知道，可能吧”。

什么味道？我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透过微微的亮光，我看见随着水滴落下，身旁沉渣泛起。很快，那叶子枯萎的水草就被灰色的水淹没，倾泻而下的水滴也将我击落到池底。泛起的小石块缓缓落下，砸向我黄褐色的外壳，只有我听见了一种清脆的声音。我熟练地将身体收进壳内，避免被砸出内伤。

我是一只苹果螺，一出生就在这个家里，当时生活在一个椭圆形的小玻璃缸里，和我一起的还有爸爸、妈妈以及好多好多的兄弟姐妹，我是个头最大的。那段时间是我度过的最快乐的时光，水里有吃不完的人们看不见的藻类生物，每天吃饱饱后，便趴在水底的白色石块上的听爸妈讲述他们那不那么引人入胜的爱情故事，因为他们的故事有些被动和无奈。

听妈妈说，一年前她和爸爸生活在一个很大很漂亮的池塘里。天气晴朗时，纯净的蓝天和洁白的白云倒映在池塘里，让她感觉好像在云朵上爬行；细雨纷纷时，轻抚的微风和晶莹的雨滴使泛起微微涟漪，让她感觉头顶掀起的是微微海浪。就连阴云密布这让人生厌的天气，在鱼儿跃出水面透气时，也让她感觉无比的欢快。她没有想到过自己会离开那个乡村池塘，以为能像爷爷奶奶一样一辈子生活在白天有鸟儿歌唱，夜里有蛙声一片的熟悉的环境里。

变故出现在一个晴朗的上午。妈妈和很多同类一起被捞了出水面，不久便和另外一只全程缩在壳里苹果螺一起放进了一个透明的袋子，袋子里还有陌生的鱼儿，躁动的撞击着彼此。很快，他们被装进箱子，黑漆漆的，妈妈将身体缩进壳内，等待着这趟命运旅途的终点。

一路上，妈妈被躁动的鱼儿搅动的水流卷来卷去，与外界的隔绝让她不知道时间是否在前行，只能等鱼儿累了，水流静止，她才能将脑袋伸出壳外透透气，但仍旧是漆黑一片，只能凭借触感爬行，伸展一下躯体。

此时的爸爸，也和妈妈一样趁着短暂的宁静，慢慢的，缓缓的在鱼儿中穿行。突然，他感觉自己触碰到了和鱼儿不一样的东西，很软但又很硬，他没有想到是他的同类，而是像一个胆小鬼一样把身体缩进壳里，把自己保护起来。

漆黑的夜晚总是漫长，妈妈每次回想起那个夜晚都伴随着一声叹息，含着对这趟未知旅途的忧虑和与家人分离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