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昏迷中艰难的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身边围了很多人。他们的衣服外面还有一层白色的衣服,外面那件衣服遮住膝盖,这些人也毫不在意,每个人都用一个蓝色的口罩遮住脸。站在离我最近的是一个约摸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他的额头布满了细小的汗珠,鼻梁上挂着一副厚厚的眼镜,眼睛像是一个放了很久的馒头裂开的两条缝。戴的口罩遮住了鼻梁以下的部位,我看不清楚,也不想看清楚。
我隐约的听见有“滴、滴”的声音。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我的脑子和过去很多年那样开始变得不清醒。我像一个死人一样躺在那里任由他们划开我的血肉,在身体里夹起一些细小的东西来回摆弄。头顶上明亮的灯光耀的我睁不开眼睛,我丝毫记不起来这两天发生的事,反而原本离我很远的记忆开始慢慢占据我的脑子。那些画面像是生在一根老旧的麻绳上面,前一刻还在我极力眺望才能看清楚的地方,下一秒就猛的贴到我的脸上。它们在靠近我的时候会忽而变得粗壮无比,又会猛然长成细小的模样。我的脑子开始发昏,我想伸出手掌用力的拍在头上,让自己不被这些记忆挡住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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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记忆的细溪里来回摸爬,原本有些杂乱的记忆逐渐被我屡清。
我看到了我得母亲被疾病和困苦折磨,她的脸上看不到一点生机和希望,头发也因为很长时间没洗油的发亮又杂乱无章。
当我再次从记忆的河流往回看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母亲的瞳孔了。她的上眼皮往下耷拉的非常厉害,只是艰难的露出一条缝,每次需要看东西的时候总是要把头抬起来,把那条缝对着需要看的东西才能分辨出来。这时候的母亲躺在窑洞里哼哼唧唧的发出极难受的声音。
一个离现在很长时间的深秋的下午,太阳缓缓飘向西山,照亮了天边不多的云彩,那些云被太阳照着,像是血一样红,这样的红笼罩着这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偶有几家的烟囱里升起炊烟,这股充满着生活的香味的细烟徐徐上升,等到干燥的西风轻轻走过,就吹走了所有的痕迹,更多的人还在地里忙活,等待着一天的结束。不远处的玉米杆已经泛黄,烟叶也已经被收了干净,只剩下光秃秃的烟杆在肥沃的黄土地里矗立。我的母亲她在这个下午平稳的停止了呼吸。
我努力的去想那个下午发生的事,在我的记忆里,在那个秋风怡人的下午她从昏暗的窑洞里的床上走出来,把眼睛的那条缝对准天空看了又看。她多年未曾舒展的眉头慢慢变得平缓,面容也愈发慈祥,那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画面。她和这个世界挥了挥手,没有说再见,却和这个世界永远的再见。
她的身体还在窑洞里躺着,却没有了生机。她的身体眉头还是紧紧的皱着,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想的还是我,我的病使她一辈操劳。
我可爱的、无奈的、在岁月中慢慢逝去的父亲。
我无奈的,可悲的,抛弃我和女儿的妻子。
我可怜的、疯癫的、被灶房里的一把柴火活活烧死的哥哥。
我悲惨当然女儿也没能摆脱的了命运的诅咒。
他们像是铁锅里高温的油,我在里面想逃逃不掉,死亡又不肯接近我,我只能承受着被煎炸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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