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

作者: 流萤edu | 来源:发表于2022-02-09 23:47 被阅读0次

    我在学习创作散文,虽然我爱写文字,可我从来没有学习过写散文。于是,我开始阅读散文理论,一定要好好写一写,精进一下。下完课,我在厨房里切菜做饭,想着自己该如何下笔。我一下子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开头:

    有些事情,可能从未跟人提及或者诉说,但并不代表着忘记。那些埋藏在心底的一幕幕,即使隔着遥远的岁月,依旧是那么清晰,依旧是那么尖锐;回想起来的时候,心中还会被故事的锋芒微微刺痛……

    我觉得这个开头棒极了,充满着韵味,充满着伤感,充满着吸引读者阅读的力量。可是我该写点什么呢?我一边切菜,一边在回忆里搜罗。2006年的事情,一下子跳入了我的脑海。

    “我没有钱,只能祝福你。”母亲说,在这个个喜气洋洋,阳光明媚的日子里。

    那天的日期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是三妹的回门宴日子,大约是初夏。我中午从市区工作的学校,赶回家吃酒席,吃完就得马上回去上课。临走前,我想告诉母亲我做好了辞职去读研究生的决定了。我们站在院子外池塘口。

    “妈,我决定了,我要去读研。”

    “……我的意思是……你别去了。工作干得很好,也挺稳定的……没必要去。”

    我看到了母亲犹豫的表达。

    “妈,我决定好了。”

    “学费怎么办呢?”

    “我自己想办法。”我坚决地说。

    “我没有钱,只能祝福你了。”母亲说。

    我扭转头,看着碧蓝碧蓝的的水波,眼泪哗地就流淌了下来。

    “我早就知道了。”我回了一句。

    是的,这是我早就知道的,可母亲亲自开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竟然是如此地刺痛。我啥也没有说,带着决绝,迈开步子,朝公交站走去,没有说再见,没有回头。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正在切洋葱,竟然忍不住在厨房里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老公跑过来:你没事吧?我摇摇头。女儿也跑过来:“妈,你怎么啦?”我摇摇头:“没事,就想哭。”我继续嚎啕大哭,同时继续切着辣眼的洋葱。

    我很久很久没有回家,窝在自己租住的小屋子里,做着读研的打算。那年夏天,大妹专科毕业,准备去南边打工。具体的日子我也不记得的。只知道,等我给妹妹置办了一些出行的东西,买了一张去广州的车票,兜里竟然一分钱不剩了。我不能让大妹空着手去广州,不能像我当年毕业那样走。我跟同事娟娟借了800元,当时她一个月的工资,我的不到700。等事情办妥,我送的大妹,株洲火车站。

    那是一个炎热的傍晚,我把妹妹送到了站台上。南下的人很多很多,车厢很拥挤。等安顿好妹妹,我下了车,站在站台上,等着车开。大妹从车厢另一边挤到站台处窗口,探过身子朝我挥手:“姐,你回去吧!”我看到妹妹断了线般的眼泪,内心一阵心疼,眼泪也哗哗地往下掉。我能做的,就是安排好到点接送的同学,剩下的路都得她一个人蹚。

    我站在站台上,看着火车慢慢启动,看着火车一点一点跑远,任湖南的热浪一阵铺面而来,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我脑海里瞬间想起三年前同样热的那个夏日。

    那年,我从沿海工作一年,丢掉了工作,返乡。我和母亲在地里摘着红辣椒。一亩很大很大的田地,父母种满了辣椒苗。每天都要去采摘。

    “你妹高考没考好,不要去念大学了。”母亲说。

    “不,书还是要念的。”我说。

    母亲叹了口气:“念书有什么用呢?你念了书不还是丢了工作了吗?”

    “我工作丢了还可以找。妹的书是要念的。”

    母亲没有说话。

    我停下了切菜刀,回味着母亲那个沉默,还有自己的沉默,鼻子里竟然闻到了那年田地里被太阳烤出来的辣椒味。

    那年,在教育局工作的当年教过我的老师告诉我,市区要招聘老师,需要考试。我马上应考,在所有考编的老师里,我拿了第一名,拿下了一份公立学校的工作。可是,考上了编要缴纳2000元费用,我不知道为什么要交,但当时的口气就是要交。我从自己剩余的工资里,缴纳了这笔费用。等到大妹大学开学的日子,我把所有的钱捞拢起来,甚至父母的钱都捞拢起来,依旧没有凑够大妹的学费。

    我马上想起了那笔缴纳的2000元费用,决定到教育局去要回这笔钱来给妹妹交学费。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一个刚刚拿到教育局编制的、自己还没有开始工作的人,竟然去问领导要回这笔自认为不该交的费用。我不知道该找谁去要回这笔钱,只好找到了当时和我们见面最多的一位女领导,记得姓程。

    我记得是在教育局那个空荡荡的会议室里,领导问我为什么要回那笔钱。我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边哭边告诉领导,妹妹要去读大专没学费了。只考上大专,不是成绩不好,而是耽误了。因为家里穷,没有去重点高中读书,而去了免费高中读书,耽误了高考。领导的这一问,撕开了我内心所有的委屈和压抑,哭得昏天暗地,哭得撕心裂肺。三年后,我在整个区教育系统里脱颖而出,这位领导才告诉我:当年她被我哭得难过至极,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过得这么悲苦的人。她本来根本做不了退费的主,但是求着自己的领导,才让我用一张借条就当场拿回拿笔钱。

    我站在站台上,盯着火车消失的方向,静静地矗立着。三年前,我用东拼西凑的钱缴过了大妹第一年的学费;三年中,我用微薄的薪水供着大妹在大学里贫困的生活;三年后,我用借着的钱把大妹送去了打工的路上,然后打算空着双手去求学。这中间,我该有多么坚决,那年我24岁。

    我继续炒着菜,任菜油溅得噼里啪啦,任油烟机轰鸣作响,脑子里依旧定格在我眺望远去的火车的那一幕。

    2006年9月6日,我拖着一个行李箱,买了一张硬座车票,独自一人北上。揣着我暑假在培训学校打工的钱,大妹跟别人借的钱,坐了25个小时的火车,到达**大学,开始自己研究生学习生涯。从此,飘荡北方。

    这就是我的2006。

    我决定,等晚上写作的时候,把自己设定的开头,作为散文的结尾,或许会更好一些。

    有些事情,可能从未跟人提及或者诉说,但并不代表着忘记。那些埋藏在心底的一幕幕,即使隔着遥远的岁月,依旧是那么清晰,依旧是那么尖锐;回想起来的时候,心中还会被故事的锋芒微微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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