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与层级制》

《市场与层级制》是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奥利弗-威廉姆斯（Olive Williamson）在1975年出的书，虽然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但还是颇有影响力。导师对此的评价是“理论变化没有那么快，所以多读经典吧”，她老人家一句话，我断断续续读了两周才把前四章读完。虽然读英文原著的前两章时我总有开小差的冲动，但不得不佩服大师从0到1 创造出有影响力的理论的能力。

威廉姆森的理论从很多地方汲取了养分，科斯（Ronald Coase）的公司的本质理论（三十多年来被引用但没有进一步的发展）， 康芒斯（John Commons）的制度经济学（好吧我完全没读过这些）， 哈耶克（FriedrichHayek）对信息的阐述（尤其是具体的，关于实践且难以被统计数据所囊括的知识）， 市场失灵（阿罗， Arrow的保险问题）。其实他老人家没有在书里明说，但他的另一位导师西蒙（Herbert A. Simon）的有限理性显然被运用在了阐述本书的方方面面。

第一章主要是论述一下前人的工作，有点类似于文献综述。最重要的当属科斯的公司起源理论。科斯认为公司的产生是因为使用价格系统有交易费用，而公司的边界在于内部管理成本和外部交易成本之间的比较。 第二章才是本书的框架部分，阐述了组织失灵的几个重要因素-人类的有限理性与环境的不确定性，人类的机会主义行为与形势的少数（一时没想好翻译，大概可以理解为当只有少数人可以提供某种资源或者服务的时候这些人可以坐地起价），信息冲击，氛围等 因素。这部分有意思的地方在于组织失灵往往由两个或多个因素决定，或者诞生于因素相互作用而成。这几个因子，人类的因素包括了有限理性和机会主义，环境或者情势的因素包括了不确定性，信息冲击是机会主义与不确定性以及有限理性的相互作用，而氛围则来自于人的态度与系统的相互作用。（这里我觉得威廉姆森写得有层层递进的意味，但是氛围这块写得不如人类与环境因素那么清晰明朗。氛围这块还特意强调了技术的不可分割性与态度的可分割性作为对比）。

第三章讨论了简单的层级的形成。相对于第二章，我觉得这章更加好懂，可能是因为可以和生活中的经验对照吧。与层级相对应的，是市场（单个个体）。先从一个peer group（没有层级关系，可以理解为平级的工作同伴关系）开始，工作同伴的存在相比于市场，有更强的规模经济，可以降低同伴的风险，在特定情况下还能给所属人员带来更大的利益。但是工作同伴也有自己的问题：因为没有层级关系，沟通交流可能是多对多，考虑到人的有限理性其实交流效率是很低的；另外peer group虽然有一定的抗风险能力，但是对于机会主义的识别能力有限，或者说一旦发展出来各种机制去进行事前识别和事后评估，平等的关系会慢慢被改变（被赋予检查评估的人拥有更高的权力）。同伴的能力如果不是近似的，那些具有更强沟通交流能力和领导决策能力的人会慢慢脱颖而出，占据更加中心的位置。（另一个侧面说明完全平等的组员关系略有些不现实）

第四章讨论了雇佣关系的几种合约形式。这一章又写得有点晦涩。如果不是读过科斯的公司的起源，甚至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突然跳到了雇佣关系。科斯的理论认为，公司通过不完整的合约（让员工同意遵守企业家的指挥但不约定所有需要做的事情，就好比同意上班时间听老板的话该干嘛干嘛，但是不会和老板商量端茶倒水这种细节属不属于分内事）取代了完整的多个合约（市场的合约总是越完整越不容易出岔子但是这样相对要花很多的时间去拟定合同），减少了交易费用。而威廉姆森在此基础上进一步阐述了从市场到雇佣的一系列合同。在进入对几种合同的讨论之前，威廉姆森有一些重要的概念提及： 不可分割性（规模经济和技术投入），不可分离性（个人理解侧重于生产因素或技术不可分离，但很多情况下其实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中间因素去分离，因此他说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普遍），任务的特异性和形势的少数。不可分割性在他看来与层级既非充分也非必要条件而是交易费用过高的外在表现，不可分离性更像是一种症状而非深层的原因，而任务的特异性和形势的少数才是雇佣关系形成的核心（这里实在要吐槽不可分割和不可分离的用词太让人容易混淆了）。

几种合约不赘述了，基本上就是越来越层级化的体现。每种合约都有各自的问题，有的是囿于人的有限理性无法穷尽合约的条款应对所有情况，有的是无法克服先发优势和机会主义， 有的是过于模糊+无法克服先发优势和机会主义。最后作者相对详细地讲述了内部劳动市场（我觉得可以勉强用大型事业单位来理解），通常只有初级岗位对外开放，更遵从于权威，激励更基于工作内容而非个人（这个可能不太能用我目前知道的来理解），升级只能通过内部晋升，更鼓励合作而非竞争（经验不太确定这一点）。作者似乎认为这样的结构对于仲裁也相对容易（举了工会的例子，但我不确定这是普遍的情况）。

我看了一眼豆瓣对这本书的评价，有好几个人反映说翻译得不好。其实我觉得即使读英文原书，威廉姆森的写作风格确实有些不好懂。一方面，他似乎很讨厌重复叙述，如果后面有提到，会告诉你回去看前面的章节；另一方面，很多概念标题又反复出现，似乎暗示了和前面有些许不同。但是如果仔细看标题，其实结构还是相对明晰的-一般抛出一个基本的解释，然后举例子，阐释可能有的优势和不足，以及这个概念和本章主旨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