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里，你就是第一

我的世界里，你就是第一

原创 陈深

莫失莫忘

01

六岁以前的记忆，在我脑海中已经被岁月冲洗得十分模糊，它们就像一幅经年累月的水彩画，熬不过风霜的捶打，逐渐开始褪色。

然而有关李胤洲的记忆，却怎么抹也去不掉，他就像是我患了风湿病痛的右腿，每当换季雨起时，那种刺骨的疼痛就会穿越肌肤，直击心脏。

我知道，这种感觉，全部来自于从小到大的被比较。

我想，应该没有人会愿意，总是被拿去与第一作比较。如果有，那一定是那个被比较的人，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与勇气去反抗。是的，至少在升入中学前，我几乎没有任何能力与勇气去反驳来自大人们的比较，虽然我直到现在都搞不明白，像他们那样围坐在一起对同一条巷子里的小学生们议论纷纷到底有什么意义。

从我记事起，李胤洲便一直是巷子里的传奇，人人都说他是寒门出贵子，小小年纪天资聪颖，门门功课排行第一，各种比赛拿奖不亦乐乎，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他就是传说。五年级全国中小学生奥林匹克数学竞赛，李胤洲与我一同被选拔出来代表学校奔赴外地比赛，花了不少钱，结果李胤洲拿了全国总冠军，而我连名次都没有。那天我特别伤心，几次躲避老师们的安慰，蹲在角落兀自流泪，不料听到了巷子里大人们的谈论：“陈家那小姑娘和李家小子都被选上参加全国比赛了，你们猜怎么着，李家小子拿了个全国冠军，陈家小姑娘一根毛都没拿到。”原本，我对这些议论已经开始免疫，觉得无非是被嘲讽几句，已经没有太大关系，但是后来令我泪流满面的是，我竟然听到了我的奶奶跟着附和的那句：“是啊，我们家孙女不争气，真是浪费了路费。”

02

一直熬到我们升入中学，我都没再主动跟奶奶说过一句话。那时候的我年轻、心比天高、永不服输，对败给李胤洲这件事耿耿于怀，默默发誓自己要做中学成绩最棒最优秀的那一个。如果你们认识那个时候的我，也许会被吓到，因为你很难想象一个十来岁刚上中学的女孩子，内心对学习是那样坚定，对优秀是那样执着，对成绩是那样疯狂，她头悬梁锥刺股，她晚不食夜不寐，仿佛她所有的精力，包括她自己，都是为考试而生。

不是不累的，尤其当我发现，比起我的死磕，李胤洲简直赢得不费吹灰之力。升学后第一次模拟考，李胤洲的名字排在我名字前面，他本人站在我旁边。我顶住同学们的议论纷纷，一边暗自咬牙恨自己为什么还是不争气，一边偷偷从上而下地打量他。

也就是那次之后，我发现，李胤洲王者这个身份，是天赐的，更是他应得的。他的眉有来自远方的风雨，他的眼神闪烁着知性的光芒，他浑身，散发着笔墨纸张的书卷味，你要是站在他旁边，你会觉得优秀正是为他量身定做，我不由得记起，大人们对李胤洲这个名字的解读：国家第一大姓李，清朝雍正皇帝的名胤，七大洲五大洋的洲，这些字眼串联在一起，本身就是大气、磅礴、海纳百川、无与伦比的代言词。

03

虽然心底里已经对李胤洲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我仍然抗拒听到来自大人们和同学们的比较。高中、大学、毕业，我的名字仍然和李胤洲的紧紧靠在一起，当然，他的成功轻而易举，而我的成功虽然费尽心思，却也相当满意。原本我以为自己与李胤洲的关系会一直停留在邻居、同学这一层面，意料之外的是，某次中学同学聚会上，李胤洲竟破天荒地喝醉了，同学们思来想去，也只记得我这个万年老二是他的邻居，便拨通了我的电话。

接到电话那会我刚刚从外地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换鞋，在电话里我听到一些杂七杂八吵吵闹闹的声音，具体那位同学讲的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话筒里传来了李胤洲醉醺醺的声音，他说：“我解释了那么久你们还不清楚哦，你们都给我闭嘴啦，念念不喜欢听到这些话，别拿念念和我比较，在我的世界里，念念就是第一。”

后来很多个夜晚，我都会对过往陷入冥想，我知道有个笑话是这样的“当被问起班级第一那位同学是谁，大家应该都还记得，但如果有人问你，你们班第二名是谁？又有几人能答上？”每每想到这里，我不禁讪笑，翻个身抱住李胤洲，心底对一切释怀：其实只要和他在一起，谁第一谁第二，很重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