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面儿
老北京的街面儿是一幅幅《清明上河图》。街面儿人奔忙于市场之上,活跃于市井之中,各有各的型儿,各掌各的范儿。
混街面儿的人,普遍大字不识几个。但他们嘴甜,能说会道,能办事,眼观六路;他们心思缜密,耳听八方;他可能和各种小贩都自来熟,擅划价或做中间人……
混街面儿的人,说穿了无非一个“钱”字。任何人在街面儿上混,都不能不服从民众的看法。要顾及颜面,撑起场面,全须全尾儿,充满禁忌。越是不够主流的行业,越要用忠孝仁义来标榜,生怕被人看低了。总之,混街面儿的自卑,干的多不是什么正经营生。混街面儿的自傲,我能挣钱,我干的你来不了。
街面儿上是半熟人社会。北京人能把公共空间过得充满家长里短,见谁都是圈套圈的亲戚,跟谁都论街坊。街面儿上崇拜权力,向往皇家。
半熟人
《茶馆》第一幕就说,在街面儿上混饭吃,人缘儿顶要紧。
北京人能把公共空间过得充满家长里短,见谁都是圈套圈的亲戚。
买菜可以寻(xín),除了你买的菜,还能寻两棵香菜……给赤裸裸的交易遮上礼仪、人性与情面的盖布,让交易像老友之间的礼尚往来!
有面儿的人逛街不带钱,能从东头佘到西头,年底结账。自称都熟。店主对赊账之人也是了如指掌,有个什么情况或者结不了账的,来年一概不佘。
交警
八十年代,交警在十字路口的安全岛上指挥交通,有的在街边儿盘查行人。职业司机对常在路口的交警混成半脸熟,违章了叫大哥,交警努嘴甩脸,赶紧走……
后来,摄像头当了法官,违法行为它说了算。
挣一碗干净饭
街面儿上有的行业一直由不干净的人来经营,比如赌场、驴肉作坊。赌场都要养打手;驴肉作坊里,偷来的驴照收。
混街面儿是前现代的活法,如,《悲惨的世界》中偷面包的冉.阿让:。穷得叮当响只能干点轻微犯罪或打法律擦边球的事来糊口。狄更斯、雨果、巴尔扎克笔下多写混街面儿的,故事中含着大悲大喜。
如今,混街面儿的越来越少。社会进入现代化,从无序进入有序,从旧秩序进入新秩序,从人治进入法治,从半熟人进入全球化。从此,街面儿上的人越来越规矩。电影《老炮儿》里的街面儿社会渐渐瓦解,六爷仍按街面儿那套行事,必遭淘汰。哪怕不是街面儿上混的人,也要听《茶馆》里康顺子一句话:“小伙子!挣一碗干净饭!”
侯磊对街面儿百态的态度,说不上是爱是恨。有时候,太整齐划一的生活缺乏烟火气,人被机械化地管理,变成了半机器人。
对于街面儿这种生活方式,有时候你喜欢它,有时候你想逃离它,但最后发现,你就是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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