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岩松《幸福了吗》写道:这个社会最大的危机是:底线正不断地被突破,只要于己有利,别人,便只是一个可供踩踏的梯子。
01.
老宋被人告了,他知道是谁,傍晚的时候,于财务偷偷告诉他的,于财务是女儿的同班同学。
“宋师傅,昨晚上,小区六栋的停车棚丢了辆电动车,是吗?”那时候老宋正要上班,在离小区几百米外正好碰到了于财务。
“哎,是啊,小于,这事情你都知道了啊。”老宋没当回事。
“宋叔,我中午在办公室,恰巧听到了,是昨晚和你一起当班的刘永贵,他告了你一状。”
“他告我,大家都是保安,他一直跟我在一块当班啊,他告什么状?”老宋有些诧异。
“听说丢车的业主投诉了你们保安,刘永贵怕被扣钱吧,反正我觉得,你还是先去和经理说一声,那块地方在监控盲区,丢东西也不能完全怪你们。”于财务扭着柳腰下班了。
老宋提着保温饭桶上班了。
老宋的老伴常年在闺女家,女儿和女婿的工作很忙,老伴只好去带外孙子,一天里也就是中午回来做个饭,下午又走了。交班时间在七点钟,老宋通常六点半左右就到了,也是老宋一个人在家待得无聊。
“宋哥,来了啊,每天都这么早啊。”白班的小李三十多岁,身强力壮,听说是退伍回来的,没安排工作,就拿了退伍的钱买房结婚,也就只能自己找工作了。
老宋心里想着事,嘴里应付道:“小李啊,今天经理过来说什么了吗?”
“没过来啊,我一直在,经理过来干嘛,有事啊?”小李一边填着值班记录,头也不抬地回道。
老宋在桌面放下提溜着的保温板桶,晃晃边上的暖水瓶,感觉水还是满的,点点头道:“你这小子,热水又打好了啊,心还真细。”
“那不是尊老爱幼吗。”小李笑道。
“你啊,就是贫。”和小李唠了几句嗑后,老宋心里有事,又问道:“对了,小李,你看到钱经理下班出去了吗?”
小李想了下,抓抓头,“没,我还真没看见钱经理,他一般下班都过来和我们门岗打声招呼才走的,今天还没过来,估计还在办公室吧,怎么,你有事啊,宋师傅?”
“那个,我去下物业办公室,有点事儿,过会儿回来。”老宋想了想,还是要主动去问问钱经理。
02.
做人,一定不能失去了底线,
你可以被批评,绝不能被侮辱,
你可以被无视,绝不能被轻视,
你可以被挖苦,绝不能被践踏。
物业办公室在小区售楼处的后面,门朝小区内部开。一楼有个一大间,通常人员来往都在这里,有些琐碎的事情也是在一楼处理。财务处和经理室在二楼。
物业办一楼的大办公间里一个人都没有,老宋上了二楼。
小区物业办的钱经理四十多岁,戴着眼镜的一个矮胖子。他办公室的门开着,正在电脑上忙着什么。
“你好,钱经理。”
“呦,宋师傅,你怎么来了,快进来。”钱经理看到门卫保安宋师傅,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很“热情”地站了起来招呼一声。
夏日夕阳从窗户玻璃投进缕缕暖光,老宋坐在钱经理办公桌对面的折叠椅子上,正在那光影里。
钱经理脸上带着职业性的笑容,看着老宋不说话。
老宋嘴巴嗫嚅了几下,嗓子眼有些干涩,他感觉来的有些冒失了,可不来肯定不对。
“钱经理,昨晚的事情你知道了吧?我……”矮胖的钱经理笑着开口打断了老宋的话,“宋师傅,公司有制度,昨晚是你当班,住户丢了东西也是事实,人家是交了物业管理费的,今天过来投诉了,你觉得该怎么办?”
老宋明白了,钱经理已经先入为主,这投诉后,物业公司会不会补偿住户,老宋不知道,可是处罚当班保安是肯定的了。
钱经理根本无视老宋的解释,“你这年龄做个门卫保安按说是没问题的,可是你?”钱经理的话没有说完,那疑问的语气颇为不屑。
这是轻视自己吗?老宋说不出话来,他感觉到自己受到了侮辱,“我做门卫保安怎么了,哪里做的不好,你可以直接说出来。”老宋的嘴角有些抽搐。
“说出来?说什么,事情发生了,其他保安都第一时间来向我说明了情况,你多厉害啊,这公司处罚要下来了,才跑过来辩解,呵呵,还真是。”钱经理的话又没说完,那“呵呵”的冷笑像耳光抽在了老宋的脸上。
老宋的脸上火辣辣的,“钱经理,我不是。”
“你不是?你不是解释和你有关系?你不是怕被处罚?”钱经理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可现在的笑容是那么的讥讽。
“钱经理,我没有第一时间报告,是我的错,但是,事情的真像你也要调查下啊。”老宋心中有怒火,可说什么呢?自己真的没有责任吗?一起值班的刘永贵第一时间来汇报,自己能说他不对吗?
“呵呵,老宋啊,你还要教我做事啊,你是领导我,还是我领导你啊。真把自己当领导啦,你去厕所照照镜子,去看看自己是谁!”
钱经理的口舌之快,把老宋气的身体有些颤抖。“你、你怎么这样说!”
“我就这么说,怎么了,你能听就听,不能听,呵呵,滚!”钱经理的“滚”,声音低沉有力。他的手指不知何时夹上了一根烟,说完后,摸出打火机,点燃后抽了起来,眼睛却盯着老宋。
03.
人人都说,生活不易。可是再不容易,有些原则一定要坚持。千万不要随随便便就丢破底线,放弃人格。
老宋脚步有些蹒跚,他不知道是怎么走回的值班室,门岗的小李和自己打招呼走了,自己也忘记说了什么,脑子里一直回响着自己冲动下说出的话。
“我不干了!”“我不干了。”“我不干了……”
老宋后悔,自己这把年纪,找一份工作不容易,可一想起钱经理那侮辱性的笑容和话语,难道真的要做一条摇尾乞怜的狗才行吗?
老伴没有工作,女儿和女婿也就是在企业里做个普通工人,自己退休了还来做保安,真的也是没有办法,丢了这份工作,下个月的生活就会窘迫许多,本来还想这个月发了工资给外孙子报个辅导班,现在怎么办?
老宋也听说过社会上现在的小年轻说什么“要钱还是要脸”的话题。没想到自己今天是“要脸”了,可钱却没了。
刘永贵掐着时间点来了,他那黎黑的脸上笑嘻嘻的。老宋原本看他的相貌觉得、刘永贵一个和自己一样从农村里进城的人,应该很“老实”的,可今天的现实给自己上了一课。
“宋师傅,你每天来的真早啊。小李走了啊?”刘永贵未语笑三分。
老宋不想理他,可心里憋的慌,“刘永贵,你和钱经理说什么了。”老宋的眼睛盯着他。
刘永贵眼神有些躲闪,“嘿嘿,哥,我没说啥呀。”
“没说啥,还是没说?”老宋以前听刘永贵喊自己哥,心里还挺舒服。刘永贵才进城不久,家还在农村,他一个人进城打工,肯定也是不容易,心里对他还有些优势,也时不时地愿意“告诫”和告诉他一些城里世界的为人处世之道。
“不是、哥,你听到啥了嘛?我哄你干嘛呦。”刘永贵的头扭向一边,嘴里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纯朴”。
“永贵,你能跟哥说说,你是咋跟钱经理说的不?”老宋心里有些悲凉,这人确实是把自己给“踩”了啊!
刘永贵回头,眼睛定定地看着老宋,片刻后开口道:“宋哥,你也知道我才进城,来打工挣钱找份工作太难了,我很想保住这份工作。”他的眼神和老宋对视片刻又躲到了一边,“我和你不一样,你在城里还有个家,被扣钱,甚至丢了这份工作还有地方去,可我不行……”
刘永贵说着话,声音越来越低,他住在物业办的工具房里,那里面堆着扫把、水桶、抹布……刘永贵就占据了其中一个角落。
老宋明明知道刘永贵的处境,可心里面还是不舒服,“永贵,今天哥自己不干了,别怕,公司不会扣你钱的,但是你做人不能这样,对吗,别说平时我对你怎么样,就是一个普通同事,你也不该为了自己的饭碗,去说三道四别人。”
老宋说不好大道理,只是心里憋屈,想对这个“老实”人说说做人的道理,可人家会听自己这个“失败”者的话吗?或许在刘永贵的心里,自己只不过是活成了一个笑话吧。
老宋拍拍值班室的桌子,站了起来,又提溜着带来的保温饭盒,朝着门外走去。
“哥,对不起啊。”刘永贵跟在老宋的后面,走了几步后,小声喊了一句。
老宋落寞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几步外的刘永贵,“哥不会说啥大道理,这事儿如果你提前告诉我,一起想办法也不是解决不了,可你忘了做人的底线。”老宋又转身走了,远去的身影隐约传来一句话,飘进了刘永贵的耳朵里。
“做人不能丢了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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