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真理？

什么是真理？

人们在被问到“什么是真理”时，常常会回答：“真理是有事实支撑的观点”；而当被问到“什么是事实”时，又会说“事实是为真的东西”。像这样用事实定义真理，又用真理定义事实的循环对解决“什么是真理”的问题并没有什么建设性作用。

想想历史，或者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时代，这两者都包含各种各样的事件，比如战争、暗杀、宗教、迫害等，它们之所以发生，大都是因为人们深信某些特定的观点是真的，而其他观点是假的。我们每时每刻都在把真理当作是理所当然的，而这样做所带来的后果往往并非无足轻重。

以上这些，确实说明我们很少思考“真理”这个命题。多年来，已有大量关于真理的理论，它们可以被划为两类：真理符合论、真理融贯论。

真理符合论的定义和困惑

真理符合论认为：决定一个观点为真的因素是这个观点与现实相符合。

真理符合论里所使用的“现实”，不是“你的现实”、“我的现实”、“专家的现实”，而指的是“真的”现实，这样的现实是完全客观的，独立于我们，通常也绝不取决于大多数人是如何认为的。

感官为我们提供了外部世界各种物体的知觉表征，比如视觉，因此大家都理所当然的认为“眼见为实”。但我们的肉眼只能看到可见光波段的电磁波，这说明我们根本没有办法评估感官给我们提供的表征是否准确，或者换句话说，我们没有办法确定现实是什么样子的。

庄周梦蝶的故事也是这类富有哲学智慧的命题。在其中，庄子运用浪漫的想象力和美妙的文笔，通过对梦中变化为蝴蝶和梦醒后蝴蝶复化为己的事件的描述与探讨，提出了人不可能确切地区分真实与虚幻的观点。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再想想电影《黑客帝国》，其对现实世界真实性的怀疑并不是好莱坞首先提出的，而是在借用电影这种艺术形式来传达“我们看到的只是表象，而非现实”的观点，我们的感官知觉限制了我们的认知。

真理融贯论的定义和困惑

真理融贯论认为：决定一个观点为真的因素是这个观点与其他观点连贯一致、紧密结合。

首先，个人主义融贯论里，没有“更真”或“更假”的真理，虽然并不能因此一概而论地认为个人主义融贯论都是不正确的，但大部分人都认为像这样具有如此片面的视角是无法接受的。

现在考虑一下团体融贯论，它的主要问题是：
1.没有考虑一个群体可能秉持错误观点的可能性；
2.没有办法明确那些人可以算做群体的一份子；
3.对任何一个群体来说，都不存在一个共同秉持的、具有一致性的观点集合。

因此，不管是真理符合论还是真理融贯论，对于真理的核心问题，都无法得到让人完全满意的答案。

哲学思考：我思，故我在

在结束之前，有一个更普遍的哲学问题值得我们花些时间来思考。

我们没有办法确定现实真正的样子是一个有深远影响的结论，有了这个结论，有人可能就会提出合理的疑问：是否存在我们可以完全确定的事物？

对这个问题的探讨，最著名的可能就是勒内.笛卡尔（1596-1650）所进行的思考了。笛卡尔编写《第一哲学沉思录》的目标之一，就是找到一个绝对确定的、可以在其之上进行知识构建的基础。也就是说，笛卡尔想找到一个或几个自己感到可以完全确定的观点，然后，谨慎而富有逻辑地把其它全部知识在这个确定的基础之上构建出来。

不认识笛卡尔？那你一定知道直角坐标系，又称笛卡尔坐标系，他还是百岁山广告故事的主角。

笛卡尔假设存在一个非常强大的“邪恶骗子”，可以把思想和知觉直接植入自己的大脑。如果在存在这样一个邪恶骗子的情况下，还可以找到一个自己完全确定的观点，那么这个观点就将是笛卡尔想要的确定的观点，可以作为基础，在其之上构建知识体系。(《黑客帝国》中负责创造虚拟现实的母体，就是来自于邪恶骗子的灵感。)

很明显，大部分观点都经不起“邪恶骗子”的测试。举个例子，“我面前有一张书桌”的观点就经不起测试，因为如果有这么一个邪恶骗子，它很容易在我没有实体的思维中植入书桌的图像，就可以让我在面前没有书桌的情况，让我认为看到了书桌。

那有没有观点经得起这个测试呢？也就是说，是否存在可以让我们感到完全确定的观点？笛卡尔认为他找到了至少一个这样的观点，就是他的名言“Cogito, ergo sum”，也就是“我思，故我在”。笛卡尔表示这是一个可以让他感到完全确定的观点。换句话说，人作为一个思维主体存在的观点，至少是完全确定的。

回想一下，笛卡尔的想法是要找到某些确定的观点，并由这些观点谨慎推演出其他观点，从而构建出一个具有完全确定的知识体系。现在，你大概可以猜出笛卡尔将面临的主要问题：这个基础太小了，无法在其上进行知识构建。

真理是一个让人迷惑的概念。在过去2000多年里，人们一直都在对真理理论进行讨论，但并没能达成共识。经过上面烧脑的论述，我们得到的结论不应该是“现实与我们所认为的完全不一样”，而应该是“我们无法确定现实真正的样子”，进而得到“真理随着人类认知不断演化”的结论。

牛顿力学理论出来后，世人曾经惊呼物理学大厦已经奠定，不可能有什么新东西了，但后来出现了相对论、量子力学；现在又出现了大数据、人工智能，世人也在惊叹是否会被终结，但其实真理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