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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读论语卷六(先进、颜渊)

细读论语卷六(先进、颜渊)

作者: 田园读书人 | 来源:发表于2016-05-21 01:24 被阅读141次

先进第十一

这一篇主要是孔子对其主要弟子的评价,于这些评价中同样可以看到孔子的思想。

11-1。子曰:“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

我的这些学生啊,早出去做官的那些,学到的是一些比较质朴的礼乐,后来的这些,学到的礼乐要精致繁复得多。

后来的这些人,行为举止更像个君子;而前面的那些学生,似乎象没怎么学过礼乐的人,但如果我是国君用人的话,我更愿意用这些质朴一点的学生。

11-2。子曰:“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也。”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

孔子说:和我一起被困陈蔡的这些学生,都还没能出去当官。其实个个都很优秀,比如论德行操守,我有: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论游说能力,则有:宰我、子贡。论处理政务的能力,我有:冉有、季路。论文学才干,则有:子游、子夏。

这就是所谓的十哲,不过程子因为没有曾子,所以很反对十哲之说,认为只是随便举了几个身边的例子。也是,这个冉伯牛就是没有任何的故事传下来,也不知他是如何上这个道德榜的。

11-3。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说。”

子夏比较喜欢问问题,有些问题还对孔子很有启发(见3-8),算是一种帮助。但颜回不是这样,对孔子说的话全部都是心领神会而充满喜悦。

孔子说颜回是:非助我者也!文字的表面意思是一种责备,但其实是一种深深的喜爱,结合下面在颜回死后“天丧予!”的感慨,孔子与颜回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11-4。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

这个闵子就是二十四孝里单衣顺母故事的主角闵损:闵损母亲死后,父亲续弦再娶。因为穷,后母只给自己生的儿子穿棉衣,而给他的冬衣,是以芦花代替的棉花。后来父亲知道了,要休掉这个后妻,闵损跪求父亲原谅他的后母,说道:“母在一子单,母去三子寒。”后来后母被感动而悔改。

人能做到这样的至孝,谁还能于其父母兄弟之间进行任何的挑拨呢?

11-5。南容三复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

所谓白圭就是诗经《大雅*抑》里的这段: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大意是,白玉有点问题,还可以通过打磨来解决;政令如果有问题,是绝对要不得的。

孔子弟子南容,就是那个:“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见5-2)的南容,他在读到这段诗经的时候,反复的读,可见他对于谨慎的理解是深刻的。

下面这些全是关于颜回的。

11-6。季康子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

季康子问:哪个弟子最为爱学习?孔子答道:那要算是颜回了,可惜死的太早了,今天这些学生里没有真的爱学习的了。孔子也曾经回答过鲁哀公同样的问题(见6-2),在那里还说出了颜回的优点是:不迁怒、不贰过。

11-7。颜渊死,颜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

颜渊死了,他的父亲颜路想让孔子把车拿出来给颜渊做椁,椁就是棺材外的棺材,有棺无椁是比较穷的安葬,有棺有椁则是比较讲究的了。

孔子说:虽然我很喜欢颜回的才,比我的儿子鲤还要有才,但你我作为安葬者,都是孩子的父亲,都要依照自己的实际财力,给以恰当的安葬。

此外,我是做过大夫的人,不可以没有车的,就算是鲤死了,我也不会拿我的车给他做椁。

11-8。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天丧予!”

颜渊的死,对孔子来说是最大的损失,以至他觉得老天在和他过不去。结合在(9-5)孔子被匡人围困时所发的感慨: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我们感觉孔子是觉得颜渊是一个可以一起让斯文传下去的人。

11-9。颜渊死,子哭之恸。从者曰:“子恸矣!”曰:“有恸乎?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

颜回死了,孔子哭的太过伤心,有失仪态。门人告诉他后,孔子说:真的吗?如果我真的很失态,也属正常。不为颜回这样的人失态还能为谁呢?

11-10。颜渊死,门人欲厚葬之,子曰:“不可。”门人厚葬之。子曰:“回也,视予犹父也,予不得视犹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

乍一看,你会觉得很奇怪,儒家讲究厚葬的,孔子又那么喜欢颜渊,为什么不同意门人们厚葬他呢?其实儒家的厚葬是有规制的,什么身份的人什么规格的葬礼,在孔子心里,门人们这么做,是一种欺骗上天的行为,而天是瞒不住的,而且他觉得颜渊是懂得这个道理的。

所以他略带愧疚的说,颜回啊,你视我如父,我却没能把你当儿子,别怪我,是这帮小子干的。

11-11。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关于子路,需要复习两点:一个是(见9-12)孔子病重的时候,他找几个门人扮成孔子的家臣,孔子曾质问他,咱这是骗谁呢?骗天吗?另一个是(见5-14)子路就怕还没有学明白一个道理的时候,又听到一个新的道理。

这样我们就可以很好地理解这段话了:学好了怎么与人交往,才能再去学怎么和鬼神交往。没学明白生活在的这个世界的事情,又怎么能明白死后去的那个世界的事情?

这是一段典型的以不回答作为回答的教学案例。

11-12。闵子侍侧,訚訚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贡,侃侃如也。子乐。“若由也,不得其死然!”

訚訚,是所谓中正之貌;行行,所谓刚强之貌;侃侃,所谓和乐之貌。这是孔子这四个弟子站在他边上一般保持的样子,都是他们真性情的表现,孔子当然很高兴。

但子路如果太过刚强,不懂得变通,很难以天年善终。后来果然在和别人的战斗中,帽子被打掉了,为了保持仪容,在很认真地系帽子的带子,结果被人趁虚击败。

也许孔子说后面这个话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

11-13。鲁人为长府。闵子骞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

还是这个以孝顺出名的闵损,这个以中正之貌侍立于孔子之侧的闵损,对鲁人劳民伤财的改建长府表示反对,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孔子很高兴,感慨道:闵损这人啊,要么就不说,要说,就是这么中情中理。

11-14。子曰:“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门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

子路性情刚烈,当然鼓瑟鼓的不是太好,孔子责怪道:你怎么不像是我的学生啊?门人于是不敬子路。

孔子对这些门人说:仲由虽然鼓得不好,但也已经入了我的厅堂,只是没有入内室而已。言下之意是,比你们可是要强许多!

11-15。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曰:“然则师愈与?”子曰:“过犹不及。”

子贡问孔子:子张(颛孙师)和子夏(卜商)谁更贤明?孔子说:师也过,商也不及。子贡说:你是说颛孙师更强一些吗?孔子说:过和不及都是一样。

在论语里还有一段是并列提到子张和子夏,是在子张第十九(19-3)关于和人交往的问题。子夏说:可交往的就交往,不可交往的就拒绝和他交往。显示其谨慎,略显狭隘;而子张的说法是:我如果不够贤,别人自然不愿和我交往,也不需要我来拒绝了,如果我真的贤明,那么就应该容的下任何人。境界固然很高,但也往往容易流于空乏。

11-16。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

周公是天子的执政官,季氏只是天子下面一个诸侯的执政官,但季氏却比周公还更为富有。孔子觉得这一定是攘夺其君,刻薄其民所得的不义之财。而冉求作为为季氏家宰,一定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前面(3-6)就因为季氏祭祀泰山的事情,责备过冉求,这次说的更夸张:他不是我的学生,大家都可以来声讨他。朱熹有点夸大了这里的“非吾徒也!”,说是要和他断绝关系。

我觉得从孔子把他列为政务能力第一的学生来看,也只是以这种夸张的口气来说明,当一种能力用在一件错误的事情上,能力越强反而越糟糕!

11-17。柴也愚,参也鲁,师也辟,由也喭。

一个人的优点,也可能同时是缺点。

弟子高柴优点是非常忠厚老实,但过了就有愚笨了,高柴守丧,泣血三年,有点过于夸张。

曾参最重视诚信,有个故事说,他老婆为了哄孩子,假意答应孩子,如果听话就杀猪给他吃,老婆只是说说而已,曾参听说后,就一定要杀猪,为了对孩子保持诚信。这个当然很好,但也需要变通,不能全部都这样处理,那样就是迟钝。

子张就是前面说过的那样,太过聪明,太会变通,有时又会是没有原则地迎合别人。

子路太过刚烈,太不会变通,有时还非常不顾别人的面子,这其实就变成了一种失礼。

11-18。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

《易经·系辞下》里说:“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乎?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孔子觉得,颜回尽管几乎做到了尽善尽美,但遗憾的是却一直受穷。而子贡虽然并没有学的很好,但生意做的很好,总是很发财。

结合前面的那段,似乎并不是在说这两个学生谁更好一些,而是感叹人性和人生的美中不足。

11-19。子张问善人之道。子曰:“不践迹,亦不入于室。”

这里所谓的善人就是比圣人略低的一般君子。子张问怎么才算是这样的一个君子?孔子回答说:善人能做到的是,即使你不对他加以约束,他的行为也自然合乎规范,只是还不能象圣人那样,自成系统、自成一家。

11-20。子曰:“论笃是与,君子者乎?色庄者乎?”

孔子接着说:光看他谈论的东西是否正确,你还是看不出他是真君子呢,还是装得像个君子。其意思还是说,他的行为是否能始终合乎规范更是重要。

11-21。子路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冉有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公西华曰:“由也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赤也惑,敢问。”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

有人求救,比如说有人喊救火。子路问:我是不是一听到别人喊救火就马上去?孔子说:有父兄在,应该问问他们的意见再去!冉有也问了同样的问题,孔子回答说:当然立刻去啊,还犹豫什么?

公西华觉得很迷惑,为什么同样的问题,答案如此不同?孔子解释说:你别看冉求政务能力很强,但为人不够敢于承当,所以季氏祭祀泰山,他也不敢指出季氏的不恰当,季氏敛不义之财,他也不敢反对,所以要鼓励他多做见义勇为的事情。

而子路这样的人,你不用担心他不能见义勇为,担心的是他有时有点过,所以要他多想想。

11-22。子畏于匡,颜渊后。子曰:“吾以女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

孔子和众弟子在匡遭遇围困后,与颜回走失,再度相遇时,孔子说:我还以为你死了呢!颜回回答说:老师还在,弟子不敢死!

需要说明的是,颜回这样说,既不是肉麻,也不是幽默。在《春秋》那个年代,国君被弑杀,国卿是负有讨贼责任的,不论实力是否足够。而学生对老师可能也有类似的道义责任,如果孔子被匡人杀害,即使颜回不会打仗,道义上或许也需要他以死相搏。现在孔子没事,当然颜回也不必去拼命了。

11-23。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谓大臣与?”子曰:“吾以子为异之问,曾由与求之问?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曰:“然则从之者与?”子曰:“弑父与君,亦不从也。”

把持了鲁国朝政的季氏家有个叫子然的问孔子:仲由(子路)、冉求(子有)可以称得上大臣了吧?当时这两人都在季氏家做官,这个子然问的洋洋得意。

孔子回答说:你怎么和他俩问的一样啊?所谓大臣,是有自己一套施政理念的,如果君主不能听从,就当辞官而去,我这两个学生还做不到这些,不过是具备为臣的一般能力罢了。

这个子然进一步逼问:你的意思是你的学生是个完全听从君主的人?孔子答道:那倒也不是,象弑父弑君这样的事情,他们还是不会做的。

11-24。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子曰:“是故恶夫佞者。”

子路推荐了子羔为季氏治下的费邑的行政长官。孔子觉得你推荐这样一个还没有毕业的人去做这个官,你是在祸害这一方百姓。

子路说:他手下有老百姓,地方有社稷可以拜神,他完全可以在工作中学习,何必非要是读书才算学习。

孔子摇头道:所以说鼓舌巧辩最为讨厌!人当然可以在工作中继续学习,但这怎么能排斥“我们应该学好了再去做官”的一般程序呢?把毫无训练的人派去做官,做错了,还振振有词地说:我们这是在交学费,这合适吗?

11-25。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求,尔何如?”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赤,尔何如?”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愿为小相焉。”“点,尔何如?”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三子者出,曾皙后。曾皙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曰:“夫子何哂由也?”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唯求则非邦也与?”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则非邦也与?”“宗庙会同,非诸侯而何?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

这是论语里最长的一段,意思却并不复杂。

孔子和他的四个学生一起,孔子说道:我虽然比你们年长,但我现在问的问题,你们不要有所顾忌,尽管畅所欲言。你们不是常常感叹不被人知吗?现在如果机会就摆在你面前,你们都说说,你们会怎么做?

又是子路,马上就说道:假如说有这么个千乘之国,平时夹在大国之间,常常受大国的军队骚扰,国内又有饥荒,要是让我来管理,不出三年,我就可以让这国的百姓,勇敢足以应对外国的侵略,知义足以应对饥荒。

孔子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又问冉有:冉求,你说呢?你会怎么做?

冉有说:我啊,希望治理一个六七十里的小国,或者再小点,五六十里也行,不出三年,我能让一国的百姓都能丰衣足食,至于礼乐这些精神文明的东西,我弄不了,还是有待后来的君子吧。

那么你呢?孔子继续问公西华。

公西华说:我倒也不能说能做什么,只是希望能学会一些宗庙祭祀、诸侯会盟、朝见天子等等方面的礼仪,藉此做个礼仪小官而已。

那么曾点你呢?孔子最后再问曾点,就是那个曾参的爸爸。

曾点正在鼓瑟,听到发问,就站起来答道:他们三人讲的都是为政的事情。我想做的却不是这些。孔子说:没关系,大家只是随便说说。于是曾点接着说:

我希望的将来是这样一副图画,在暮春的下午,大家已经穿着春天的衣裳了,几个成年人,几个少年,大家一起在沂水洗浴,在舞雩树下乘凉,最后一起在回家的路上,唱着欢快的歌。

孔子深有感触地说:我和你想的一样啊!

子路、冉有、公西华走后,曾点留了下来。于是他就问孔子,你觉得他们三个讲的怎样?孔子答道:不过都是说说自己的志向而已。

那你为什么不赞成仲由的回答呢?曾点再问。

为国之道,以礼为先,而礼讲究的是谦让,他的话咄咄逼人,看不到一点谦让,不太好。孔子再答。

那么冉求和公西华讲的,难道不是邦国治理方面的事情吗?曾点又问,言下之意,你为什么独独哂笑子路呢?

孔子说:五六十里当然算个邦国了,宗庙会同,更是诸侯们干的事情,只是他们的态度都很谦让,你想,公西赤都只能做小官,还有谁能做大官呢?

颜渊第十二


12-1。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这是论语里很著名的一句话,“克己复礼”也算是儒家的标识之一,有意思的是,在论语里只此一处,而且也没有对它的进一步说明,只是用它来解释什么是仁。

在6-2里孔子对颜回的评价是:不迁怒,不贰过。这其实就是“克己复礼”,不被自己的私欲所驾驭,能够以理性思维而不会迁怒于别人,这就是克己;即使依然间或有错,也能很快回到礼节的规范中来,而不会再次犯同样的错误,这就是复礼。

如果每个人都能做到这样,那么天下就成为一个仁爱的社会了。仁爱社会的建立必须是发自每个人内心,克己复礼之心,外力是约束不出来的。具体来说,不合乎礼仪的事情都不能做,包括人的所有言行。

12-2。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仲弓曰:“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孔子曾夸过冉雍,觉得他可以南面为王,所以在回答冉雍关于仁的问题时,孔子的回答就假设他是个君主:首先是敬以持己:出门总是如同去见一个贵客,使用百姓也如同进行祭祀;然后是恕以及物: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然就可以做到内外无怨,这就是仁政及仁政的效果。

朱熹说:克己复礼,乾道也;主敬行恕,坤道也。应该是说克己复礼更加强调主动的内心修为。

12-3。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讱。”曰:“其言也讱,斯谓之‘仁’已夫?”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

司马牛也来问仁。据说他是个急脾气,水平也不高,所以孔子回答说:仁者一向谨慎,不轻易说话。司马牛又问:仁就是不轻易说话吗?孔子说:仁是很难做到的,你说能那么轻易去说吗?

12-4。司马牛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矣夫?”子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

司马牛又问君子就一定不忧不惧吗?孔子回答:君子问心无愧,当然就不忧不惧。

12-5。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子夏曰:“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无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

还是这个司马牛,因为兄弟作乱,随时都有失去这个兄弟的危险,很忧郁。子夏对他说,天命的东西我们无法控制,但我们可以控制我们做什么,不做什么,如果我们能做到待人恭敬而从不失礼,那么天下的人自然都把你当兄弟对待,你还会忧愁没有兄弟吗?。

12-6。子张问“明”。子曰:“浸润之谮,肤受之诉,不行焉,可谓明也已矣。浸润之谮,肤受之诉,不行焉,可谓远也已矣。”

子张问怎么样才能算是贤明,也就是我们一般所说的“明白人”。孔子说:水泡东西,是慢慢把东西弄坏的,谗言往往也是这样,如果不管谗言怎么浸泡你,你也不被泡坏,那也应该算是贤明了,甚至应该说,远超过贤明。

这句话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孔子说子张是“师也辟”,心志过高,这种人被击倒的情况一般都是身边人的这种“浸润之谮”。

12-7。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这又是一段著名的语录,意思很简单:民无信不立,老百姓的信任最重要,超过军备国防,超过经济。这在今天恐怕更是这样,所谓消费者信心对经济的影响往往超出我们的想象。

这里的“去”字容易让人产生误会,以为是说可以不要,其实这类比较,都是一种相对,不能走极端,这句话绝不是说只要有信心,可以不吃饭,可以没有军队。只是强调信心的重要压倒一切。

12-8。棘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子贡曰:“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鞹,犹犬羊之鞹。”

这句话很有现实意义。棘子成觉得一个人只要内心是个君子就足够了,何必要用那些繁文缛节来表现出自己是个君子。

儒家提倡的君子,是有改变社会、移风易俗这些社会责任的。这个文就是借以改变社会的有效手段,所以君子必须是文质彬彬,内外兼修。而且文质内外是个整体,就如同虎皮、狗皮的高下好坏之分与它们的皮和毛都有关系。

所以子贡觉得棘子成的说法是如此之错,以至于痛惜没办法让他把说出的话追回来。

12-9。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鲁哀公问有若:今年闹饥荒,财政的钱不够花的,该怎么办?有若回答:就改为征收10%的税吧!哀公说:20%我还不够用的呢!

有若回答:如果百姓生活难以为继,你将来还向谁去征税呢?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你将来自然会有好日子过的。

12-10。子张问“崇德,辨惑。”子曰:“主忠信,徙义:崇德也。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

子张问怎么样才能提高自己的道德修养,提高辨别是非的能力。孔子回答他:与忠信之人为友,发现别人做的对的就向他学,这样就提高了自己的道德修养。被自己情绪左右,一时喜欢就希望他生,一时不喜欢就希望他死,这就是惑,不被情绪左右,自然就有了辨别是非的能力了。

12-11。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

齐景公时的齐国,和鲁国类似,都是被大家族把持朝政,在齐国是陈桓。所以当齐景公向孔子问政时,孔子说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齐景公当然深有感触,马上赞同:如果不是这样,饭都吃不下啊!遗憾的是他还是没有找到办法改变,最终齐国还是没有逃脱被陈(田)氏篡夺的命运。

12-12。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子路无宿诺。

子路是个特别有信用的人,当时有“千乘之国,不信其盟,而信子路之一言。”的说法。子路从不会把答应的事情留到明天的。正因为高度的信用,子路折狱断案时,不需要多话的。

12-13。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

不过孔子的境界更高,他说,折狱断案,我和其他人一样,或许还不如子路呢,我要去做的是,让社会更公平,尽可能不产生纠纷,那样也就没有案子要我来断了。所谓“化之在前”。

12-14。子张问“政”。子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

子张问政,孔子回答:要把施政的要务放在心上,始终如一,不可懈怠;付之于行动时要表里如一,值得信赖。

12-15。子曰:“博学以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重出,见雍也篇)

12-16。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

这里的美恶当然是公共意义上的美恶,而不是对方个人以为的美恶。所以只有君子才能做到,不讨好对方,一切以社会公共价值为准,成就别人的善举美意,遏制别人的恶心歹念。

小人没有是非观,加上嫉贤妒能,他们更多的是成就别人的罪恶。

12-17。季康子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

孔子虽然反对三桓擅权,但还是真心帮助他们的,这才是君子的成人之美,孔子对季氏的老大季康子说:为政最重要的就是执政者的模范带头作用,你要是行事都很正,谁还敢乱来?

12-18。季康子患盗,问于孔子。孔子对曰:“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

同样地,你如果没有欲念去要那些奇珍异宝,不贵这些难得之货,让那些人偷这些东西变得毫无意义,就算你奖赏他们,恐怕也不会去偷了。

12-19。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

还是表率的作用,君子如风,百姓如草,草上真的有风刮来的话,一定会倒的,那里非得割草机来割呢?

所以杀掉所有的坏人,以纠正民风的方法是不对的,还是要以你自己多做善事来做表率,民风自然会归正。

12-20。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之达矣?”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子张对曰:“在邦必闻,在家必闻。”子曰:“是闻也,非达也。夫达也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在邦必达,在家必达。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在邦必闻,在家必闻。”

子张问,一个儒士怎样做才算得上通达的成功人士,孔子反问:你说的通达是什么?回答说:不管在家里,还是在邦国里,都有个很好的名声。

孔子答道:你说的是名气大,而不是通达。我们讲的通达的人,那必须是:本性正直而好义,顾虑别人内心感受,愿意身居人下,这样才是可以兼济天下的通达。

追求名气大的人,表面装得像个仁人君子,实际行动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而且还为自己的表演才能而洋洋得意!是的,他们是可以名气很大的。

12-21。樊迟从游于舞雩之下曰:“敢问崇德,脩慝,辨惑?”子曰:“善哉问!先事后得,非‘崇德’与?攻其恶,无攻人之恶,非‘脩慝’与?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非‘惑’与?”

樊迟也来问“崇德,辨惑”,还多了一个“脩慝”,“脩慝”就是提高自身修养,以去除掉内心隐藏的恶。

孔子称赞了他的问题并回答道:先认真付出,再考虑回报,这就是崇德;着眼克服自身的邪恶,而不是盯着别人的毛病,这就是脩慝;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清楚一时的冲动会给自己和家人带来的严重后果,这就是迷惑。

12-22。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樊迟未达,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樊迟退,见子夏曰:“向也吾见于夫子而问‘知’,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

在回答樊迟什么是仁和知的问题时,孔子给予的答案分别是爱人和知人,并进一步解释: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樊迟还是不理解,又来问子夏,子夏就讲了历史故事来解释。

舜提拔了皋陶、汤选用了伊尹,就是举用正直之人,这是他们的知人的智慧,使得不正直的人另寻他处,建立了仁政的好社会,这是他们对治下百姓的爱护。

12-23。子贡问“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焉。”

儒家不讲究死党式的朋友,交友之道,大都是可进可退的。朋友之间,应该真心诚意地表明自己的是非立场,帮助对方改正错误,但如果对方拒绝了,就到此为止,不可强求别人听从自己。

生活中有些人,只要觉得自己是出于好意,就会无止境地“帮助”你,别人不听从,还觉得别人不知好歹,其实是自己不懂得尊重别人。

12-24。曾子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

儒家的友显然不是我们现代意义的朋友,它不是以利益为前提,也不是一般意义的兴趣相投,而是所谓同道。所以友的判别是根据彼此的学问道德,交友的目的是为了提高各自的仁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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