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闫头今年七十三了,用他的话说,活到坎上了。这话是有根据的,他老伴去年由于脑干出血去世了,死的时候恰好是七十三岁。对于所谓命运的坎,老闫头还是比较乐观的。谁能躲过这一遭,早早晚晚的事。不过话虽这样说,老闫头在人生的坎年里还是过的小心翼翼,毕竟自己身体还行,谁不想多活两年。
老闫头是市某纺织厂退休工人。本来一切都挺好的,儿女都已成家立业,自己和老伴身体也都挺好的,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一切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老伴被葬在邙山头的一处陵园里,风景还不错,抬眼就可以看到黄河。对于这个安排,老闫头还是满意的,接下来就是自己的安置了。儿子定居在厦门,女儿嫁到了桂林。儿子在老伴死后向他提起了他的归宿。儿子说,爸,要不你跟我去厦门吧?儿子说话的时候表情有些闪烁其词,似乎生怕老头答应。老闫头听出来了,说不去。儿子立刻来了精神,说爸,那你去养老院吧,我一定给你找个最好的……
我哪儿也不去!老闫头不容置疑的说。儿子看到父亲生气,不敢说话了。老闫头看了看儿子儿媳,又看了看女儿女婿,语气尽量平和下来,我好办,我身体好着呢,我在这待习惯了,那也不去。这离你妈近……老闫头语气马上就要哽咽了。他转过头,让自己平静下来。你们都忙,安置安置都回去吧。
子女们如蒙大赦,没待两天就相继都回去了。起初的日子,老闫头非常不习惯,以前都是老伴前前后后忙活着衣食住行,现在需要自己张罗一切了。老伴活着时,老闫头出门总是衣冠楚楚的,现在掉档次了,常常搭配的衣服不甚得体,吃饭更是生一顿熟一顿。还好侄女会经常过来帮他整理一下家务,做一顿好吃的让他改善一下。慢慢的,老闫头也就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每天天刚亮,老闫头就出去遛弯,不紧不慢的溜到绿荫公园。他到公园时人已经很多了,大部分都是老年人,也有年轻人在跑步。老闫头没有固定的地方,看看人家跳广场舞,听听票友唱戏,或者看看几个一袭白衣的人慢腾腾的打太极拳。有时,老闫头也会围着公园逛两圈,微微有些出汗,小风一吹还挺舒服。等到公园人陆陆续续都走了,他也感觉饿了,就跑到天明路上喝碗胡辣汤或者老顺城的豆沫。吃完后,再回到公园,那里有个固定的象棋摊。
今天来了一个高手,老闫头跟人家下了三局没有赢一局。最后一局老闫头要悔棋,那个老头不同意,老闫头率先红了脸,棋子往棋盘上重重一扔,说了句,你这老头真没意思,哪有下棋不让悔棋的……。那老头也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的道理。俩人最后不欢而散。
走在回家的路上,本来气呼呼的老闫头没走两个路口就不气了,想想还是自己不对,技不如人心眼还小。算了,下回再去跟人家道个歉。老闫头又想起个笑话,说有人去下象棋,回家后,老伴问他今天战果如何,他说,第一局我没赢,第二局他没输,第三局我要和棋他不同意。老闫头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一下,心想这不就是说自己呢?
一个笑话让老闫头心情大好,他路过一个散酒店灌了一斤高粱酒,又买了五块钱的卤豆腐就回家了。
到家后,老闫头把卤豆腐简单拌了一下,餐桌上还有半盘油炸花生米,老闫头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他端起酒杯闻了闻,一股酒香飘如鼻腔,老闫头兴奋了,一口就砸了小半杯,老闫头立刻感觉有种幸福的眩晕,紧接着又吃了几粒花生米半块卤豆腐。晕晕乎乎的感觉让老闫头心情非常舒畅,躺在沙发上听着半导体里面放着的评书。老闫头没听几句就瞌睡的睁不开眼睛了,呼噜呼噜鼾声大作。
老闫头在睡梦里隐隐约约听到老伴的声音,早上记得吃降压药,少喝酒,出门别给人家隔气……这些话都是老伴时常挂在嘴边的,那时听到烦的不行,而现在却是一种奢望。老闫头醒了,他开始回味梦里老伴的那几句话,不知咋滴,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了。
老闫头起来洗了一把脸,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这种安静的感觉让自己憋闷,感觉呼吸困难上不来气。老闫头站起身推门就出去了,门外似乎空气流通了很多。
外面很嘈杂,这种嘈杂让老闫头很舒服,似乎这样才真实。邻居们打招呼,严大爷出去呀?嗯,出去,去公园找老伙计下棋去。严大爷,你这气色不错呀!还行,吃的饱,睡得着。老闫头,你咋不去跟儿子住呀?一个人多寂寞呀?我才不去呢?那地方夏天热死了,语言又不通,憋闷死了。还是咱们这好,没事逛逛公园,下下棋,多好呀……
老闫头兴高采烈的和邻居们交谈着,当邻居一个个从身旁走过,老闫头似乎又落寞了下来。他走过一个修手机的店,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手机。我的手机坏了,咋大半个月都不响了,老闫头在心里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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