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几年,每到春节,不由会想起远在广州的叔叔。2015年春节,我们全家10口倾巢而出,到广州和叔叔一家大聚会。
左起:爸爸、叔叔、婶婶、妈妈2015年春节在广州这是我们全家人唯一一次春节在外地度过,所以一到春节,在广州聚会的场景就会浮现。如今又到春节,又想起在广州的日子。虽隔6年,犹如昨日。
2018年12月,从广州传来噩耗:86岁的叔叔去世了。因为行程冲突,我没能去广州,只能遥祭。我两个妹妹从北京赶去,代老爸参加告别仪式,送老人家最后一程。
叔叔其实是表叔,姓赵,和我奶奶一个姓,是我奶奶弟弟的孩子,当然和我奶奶一样,都是辽宁抚顺人。
抚顺曾是满清的大本营之一,我奶奶就是满族,和爱新觉罗一个姓氏,奶奶说是“红带子”,但她也没说清楚。老爸也不大知道,我曾问过叔叔,他也没解释清。好在现在有了百度,得知满清尊努尔哈赤的父亲塔克世为大宗,从塔克世一脉繁衍下来的子孙都佩戴黄色腰带,称“黄带子”。塔克世的兄弟们,也就是努尔哈赤的伯伯、叔叔等人属于皇室旁支,他们的后裔系红色腰带,因此被称为“红带子”。至于奶奶这一支在民国后为什么姓了赵,我也没搞清。小时候听奶奶讲过说应该姓“肇”,后来嫌麻烦便用了赵,不知是不是这么回事,后来也忘了和叔叔核实。
从血亲上看,我离叔叔虽然有点远,但心理上却很近。
小时候,我最熟悉的亲戚是大舅,其次就是叔叔。大舅从哈尔滨建筑工程学院毕业后分配到化工部第九化建公司。公司在贵州,他每年往返辽宁抚顺探亲,都要在我家停留两三天。叔叔在广东省煤炭工业厅工作,经常到煤炭部开会,每次来北京,也要到我家来看我爷爷奶奶。我结婚后搬离父母家,叔叔再来时,我只要没出差,一定会过去见见。从小学、中学、大学、工作直到退休,50多年里,我和叔叔接触过很多很多次,佩服他见多识广,听他天南海北聊,很长见识。其实老爸也属于知识面很广的那类,但不大爱说。
2011年,叔、婶儿在北京颐和园 2011年,叔、婶儿在北京儿时的记忆太模糊了,关于叔叔,甚至仅仅记得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但挺有趣。
记得有一次叔叔来我家,和爸爸聊天时总说“厅里如何如何”。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厅”这个词,当时不知“厅”为何物,以为是间屋子。
被普及的不只是“厅”。我小时候,叔叔来北京常住煤炭部西郊宾馆,对我这个喜欢到处跑的孩子来说,西郊宾馆也是一个去处,后来还真去过一两次,换了两三趟车才到。
叔叔抽广州产的红双喜烟,那时我们都玩烟盒,红双喜北京少见,在孩子眼里很新鲜。叔叔喝酒,而我家里只有奶奶喝酒。叔叔来,有时也在我家吃顿饭,看他们喝酒,很羡慕。 广东是改革开放的前沿。刚开放那会儿,我在上大学,叔叔一来京,我就能听到不少新鲜事儿。
叔叔毕业于抚顺矿山工业专门学校采矿专业。
1948年,抚顺解放。当时亟需建设人才,政府改组了原有的两所学校,于1949年组建了抚顺矿山工业专门学校(后来一度变成抚顺煤炭学院,现在是辽宁石油化工大学的一部分),老干部刘放兼任校长(刘放时任抚顺矿务局第一副局长,五六十年代先后任石油部、六机部副部长)。老爸说,当时这所学校有高职部和专门部(专门部后来和其他学校一同组建了东北工学院),为新中国工业建设培养了大批人才。
学校的教学楼叔叔是好学生。奶奶说他小时候特聪明,我想,小时候聪明,上学后也会是好学生。听表弟(叔叔的儿子)说,上学时叔叔是班长,婶儿是“班花”,后来两人走到一起。其实叔叔年轻时也很帅,中年以后有风度,到我家,妹妹就会说叔叔“有派”,不似我老爸总感觉有些邋遢。
叔、婶儿年轻时老爸说叔叔好像是1955年毕业的,毕业后分配到辽宁本溪的一个煤矿工作,没两年就去了广东。
上世纪50年代,广东的经济不咋地,比辽宁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尤其是重工业。所以,广东需要全国特别是东北地区的支援。那时选人才喜欢从基层选,在矿上工作的叔叔被挑上了。后来婶儿也到了广州,在省化工厅工作。
我们全家去广州时,叔叔请我们吃早茶。听说他们退休后,一直保持着在附近餐厅吃早茶的习惯。几十年下来,叔叔愣是把自己一个东北人变成了广东人。人生地不熟,还有气候、语言等等,多么不易,仅就语言,我头就会大一圈。
在广州吃早茶的叔、婶儿叔叔这一代人,属于解放后国家工业的第一批建设者。
我退休前编辑过一个中学生写她姥爷的文章。她姥爷从东北工学院毕业,一直在冶金系统工作。我编辑这篇文章时,心里有些共鸣,他和我父母、叔叔婶婶是同龄人,这一代人事业心强,对共产党和国家极忠诚,不图名利,把青春和一生都交给了国家和事业,时代的烙印深深镌刻在他们的年轮里。现在看,真不容易。我想,叔叔远去天堂,应该没有遗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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