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长假伴随着期中考试的结束姗姗来迟。
亦诗趴在床上，感觉丢了魂魄。
“我这次估计要倒数了……”
亦诗给宋若欣发消息说。
“数学基本不会，地理也不顶。”
亦诗打个滚，麻木地看着天花板。想到今天在考场上的发挥，觉得自己像个智障。
他真的很讨厌数学。
……
数学课上，亦诗渐渐失去了意识，听着数学老师像念经一样在讲正弦定理，亦诗失去了对中国话的感知能力，点起了头……
眼昏昏，一半儿微开一半儿盹。
最不擅长最不感兴趣的东西在耳边繁复，是最好的催眠曲。
不行，会被老师发现……
等等，正弦定理和勾股定理什么关系？
他在说什么啊，听不清楚。
亦诗竭尽全力想要睁开眼，眼皮反而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欲开还闭。
一股风呼地从窗外吹进来，卷起窗帘扇在了他的脸上。他猛然惊醒。
“嗯！”沉闷的一声哼，声音不大，却听得真真切切。
几十双眼睛回头看了过来，夹杂着几声哂笑。
社死现场。
……
傻叉数学，爱谁学谁学吧！
可是谁又能放弃这个学科呢？对文科生来讲，数学的分值，是拉开成绩差距的工具。
亦诗想到自己交上去的答题卡，整整一面大题，清一色只写了一个“解”。
没办法，根本不会……
今天放学路上，他看到宋若欣兴冲冲地对着题，他知道宋若欣这次铁定是前几名了。
“嗡嗡”，手机消息震动。
“有本事一直憋着别说啊。”宋若欣回复。
“一路上拉着脸，还以为你失恋了呢。”宋若欣说，“问你怎么了，你还说没事。”
亦诗说：“数学好难。”
“确实，写起来好痛苦。”宋若欣回复。
“我背面大题一道没写[表情]”
“……”
“我还自认为地理写对了，听别人说的答案居然都不一样……”亦诗说。
亦诗扯过被子蒙在脸上。班主任就是地理老师，本来她就不喜欢美术生，要是再考不好，还不活剥了他？
“老师给了我一张地理卷子的答案，要不要看看？”宋若欣问。
“不，不要。”亦诗拒绝道，“添堵。”
一张图片发来。
都说了不要……
亦诗把手机扔到一边，他没有打开宋若欣发的图片，不想面对那惨不忍睹的数字。
亦诗趴在床上，发出一声长叹。
学习真没画画好玩……
每次画画都能坚持五六个小时精神高度集中，可是在教室里怎么就坚持不过两节课呢？
他想学好，因为拉开美术生之间差距的，是文化课成绩。
亦诗还是没能忍住，打开了图片。
差不多七十多分。
虽然不是想象的那么差劲，可是也不高。
“吃饭了吗？”宋若欣的消息发来。
亦诗看了看表，六点多。
是该吃饭了。
“还没有。”亦诗回复。
“太好了。”宋若欣说。
亦诗不明所以，太好了？！
“怎么了嘛？”亦诗问
宋若欣没回复。
“笃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亦诗翻身下床，迅速向门口跑去。扒在猫眼上朝外看。
宋若欣手里捧着一只大碗站在门口。
亦诗打开门：“耶？你怎么上来了？”
“哈哈哈，我妈走之前包的饺子，我一个人吃不完，送给你一些，”宋若欣揭开碗上的盖子，“当当当当！”
数十个白白胖胖的饺子静静躺在碗里，香气扑鼻。
“哇，”亦诗双眼放光，“好香啊！”
“是吧，我妈的手艺可好了，特别好吃！你可以和叔叔阿姨一起尝尝。”宋若欣自豪的说，眼睛眯成两道月牙。
亦诗突然一愣，淡淡的说：“其实就我一个……”
“啊嘞，叔叔阿姨不在家吗？你可以自己吃嘛。”宋若欣说。
一滴眼泪突然从亦诗眼里流出来，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他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吃饭都是自己一人。
多年前的除夕夜，爸爸妈妈在厨房忙碌，自己在客厅玩着玩具，外面是连绵不断的爆竹声。
热腾腾的饺子上了桌，小亦诗第一个拿起筷子夹起一只饺子：“爸爸妈妈过年快乐！”
在爸爸妈妈宠爱的眼神中，亦诗咬了一口饺子，里面包着一枚硬币。
“儿子真棒，第一个就吃到了带钢镚的饺子，来年的好运气都是你的！”亦爸开心地说……
阖家团圆。
那好像是亦诗记忆里最香的一顿年夜饭，也是最后一次一家人聚在一起……
后来，他不知道爸爸去了哪里，再后来……
“亦诗。”宋若欣唤他，“你没事吧，怎么哭了？”
“咳，没事，”亦诗吸了下鼻子，猛地眨眨眼，“不知道谁家养花了，有点过敏……”
他拾起掉落的情绪。
“谢谢你，宋若欣，”亦诗说，“也谢谢你妈妈。”
“哈哈哈，我替我妈跟你说不客气～”宋若欣笑道。
她笑起来真好看，眼睛弯弯的。
“进家坐坐吧。”亦诗说道。
“我就不进去了，就给你送个饺子……”宋若欣说。
亦诗接过碗，忽然变得认真起来。
“我说真的……”
他眼里流出一丝忧郁，嘴角带着一丝苦笑。
宋若欣看着他略带湿润的丹凤眼，心脏不自觉颤了一下。他不知道亦诗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
那种表情捉摸不透，也难以拒绝。
亦诗侧身后退几步，示意她进来。
“我去换个碗。”亦诗说。他走进厨房。
宋若欣小心翼翼走进，关上了门。
光可鉴人的地板，纤尘不染，整洁的沙发，整整齐齐的家居用品。像一个刚装修好的新房。
独居男生的家，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有些冷清。
亦诗换了一个碗，把宋若欣拿来的碗洗干净。
“你喝咖啡么？”亦诗问。
“呃，啊，都可以……”宋若欣说。
亦诗拿来两双筷子，把一大碗饺子端出来，放在餐桌上。他看到宋若欣站在原地。
“别客气，请坐。”亦诗笑着看着她。
宋若欣看到亦诗的笑，也不禁放松了些。她拉开凳子，坐在亦诗对面。
亦诗递过一双筷子：“你吃过了吗，一起吃吧？”
宋若欣摆着手说：“我早就吃过啦，专门给你拿的。男孩子吃的多，就多拿了一些。”
“那我就自己吃咯，”亦诗准备开动，“对了，忘了咖啡……”
亦诗冲进厨房，端出了一杯香浓的咖啡，放在了宋若欣面前。
“いただきます！（我要开动了）”亦诗说道。
英语都没学好，还飙日语。
“你看日漫吗亦诗？”宋若欣说。
“看啊，好像是个美术生都会看吧……”亦诗夹起一个饺子放进嘴里，“我丢，这也太香啦~”
宋若欣托着下巴，看着亦诗。她感觉十分轻松。
透过咖啡的热气，亦诗吃饭的样子似乎很可爱。
他下垂的睫毛有着漂亮的弧度。
吃饭时喉结一动一动的。
拿筷子的手指细长无比，骨节分明……
宋若欣看得出神，咽了口唾沫。
亦诗抬起头，把筷子递过来：“你胡细敷敢吧（你还是吃点吧）”
宋若欣被逗得哈哈大笑：“你能不能咽下去再说啊，好不斯文的！”
亦诗猛咽一口，说：“我听到你咽口水了，要不，你再吃点？”
糟了，让这家伙听见了？！耳朵也太灵了吧这！
仙女形象毁了……
“你快吃吧你，你才咽口水了！”宋若欣抓狂道。
“哦……”亦诗继续吃起来。
宋若欣捧着自己热了吧唧的脸，极力安抚着自己的内心。
……
“你的手不去弹钢琴可惜了……”宋若欣漫不经心地说。
“钢琴？我会！”亦诗说。
不是吧，真可以弹钢琴？！又会美术，还会音乐？
“真的假的，我就随口一说。”宋若欣有点不相信。
“书房有架钢琴，你不信我等会儿弹给你看……”亦诗边吃边说。
“音乐和美术在一定程度上是想通的……”亦诗讲道，“音乐的节奏和韵律，可以为美术提供一种抽象的美，同样的，美术的章法和用笔力度，可以启发到音乐的创作……”
吃得高兴了，得意忘形。
宋若欣随口一说的东西，亦诗居然真会。她愣在那里。
“不好意思，装逼了，”亦诗说，“我接着吃。”
“郭曼语说你好像还会书法……”宋若欣小声试探道。
“嗷，那个不精，就练了八年。我爸教的……”亦诗一脸不屑。
八年，这叫不精？
跟艺术有关的，啥都会，和学习沾边儿的，那才叫不精。
……
宋若欣呷了一口咖啡，苦苦的，还带着牛奶的浓香。
亦诗家里格外安静。
“对了，你妈妈去哪了？”亦诗突然问道。
“她是记者，总是在出差。”宋若欣说。
“那家里是你和爸爸吗？”亦诗吃下最后一个饺子。
“我爸爸，他……”
宋若欣握紧了手里的杯子。
亦诗咀嚼着的咬肌停止了，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善于观察的他，注意到了宋若欣的微表情。
他感觉自己捅了娄子。
他太清楚这种反应了，恐怕宋若欣她……
他开始后悔自己说出去的话。
“他牺牲了……”
宋若欣紧紧握着咖啡杯。
牺牲？
亦诗嘴里忽然没了味道。他站起来。
“对不起，宋若欣……”亦诗充满歉意地说。
“爸爸是解放军，几年前执行任务时牺牲了。”宋若欣低着头。
“对不起，让你回想起这些事……”亦诗看着宋若欣，不由生出心疼。
“没关系亦诗，你又不知道。”宋若欣抬起脸，“他是英雄，我和妈妈为他感到骄傲……”宋若欣说。
她笑了，眼睛弯弯。
眼里闪着泪光。
……
亦诗把碗拿到厨房清洗。
她是烈士的女儿……
亦诗想着。
而我是负心汉的儿子！
搓洗碗的手指发出了吱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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