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余,我感觉夜色中有什么东西朝我飞来。我瞬间意识到可能是K先生的箭,但我闪避不及、也没打算躲开。我嘲笑自己大约三个月前也在经历这一瞬间——等死,并祈求死相别太难看。我闭上眼睛。
历史或许在重演。我没有痛觉,便睁眼。藏替我挡了箭。他的左掌被穿透了,白色的绷带在瓦解。
我愣着没说话,连一句感谢都讲不出口。呆呆注视着他蹙眉、用力拔掉穿透左掌的箭,绷带彻底松得不成型,我才没心没肺地道:“你可以不必救我的。”
他苦笑一下:“也许是命里要做的事吧。”然后他卷起袖子,(左臂直到肘部都被绷带缠着)开始拆解绷带。我注意到,没有血。
随着绷带逐渐拆散,石膏显露了出来。待他拆下石膏,我没看见鲜活的肉——全是白骨。
“这是我的代价,不会衰老,不会死亡,但肉会一点点糜烂,全身会慢慢变为白骨。”他认真地重新将石膏安回去,一圈一圈缠回绷带,没有乞怜的诉求。
他的模样在月光下越发精致。我感到脸上烧红,别过头,假装拿起箭观察。外观与颜里描述得一致,黑色箭身可能是纳米材质。若被刺穿了大概会很疼,死亡似乎也成了轻易能够着的事。可这么不明不白地被素不谋面的K先生谋杀致死,想来还真有些不甘心。
我忽然问藏:“箭上有什么信息。”
“有。明天晚上九点,屋顶。K先生想见你。”他语气平淡得如若无事。
决斗来得有些突然。我明明想借工作忙碌,暂时忘记这一系列混杂的事件。被打破了。命中注定的火车,终究无法被我改变其轨道,此刻我甚至听得到铁轨轻轻振动。心不由得沉重了一分。
“如果我不来呢。”我沉声问。
“你不会的。你也想见他吧?”藏笑着揭穿我,我却拒绝不了他对我投来的略带心疼的目光。
于是我假意回避,俯瞰夜色笼罩下的大地,问:“藏,秋湫在哪里,此时此刻。”
“一部分在太平洋里,一部分在我的心里。”
“那,颜里呢。”
没料到是一段密度极高的沉默。我觉得莫名其妙,忽见他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微妙。
“全部都是你啊。”他道,“可惜你眼里没有我。”
错了,理解错了!全部都是错的!
我迅速站起身,用力对他笑了笑,语速极快:“我要睡觉了,我明天还要工作呢。我可不像你游手好闲、还乱闯人家屋顶——你是如何来的就如何走吧,记得把上次落在这里的棺材拿走,摆在我家特晦气还占地方。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我要赶紧逃离这个混乱的现场。
他拉住我的手,仰头望我:“江杳,命给你了未来,这是K先生所没有的——他只能拥有过去。”
我发自内心地笑了:“这个解释很漂亮。我很喜欢。”我几次试图挣脱他的手,可他握得十分坚定。
他顺势站起来,倾身拥抱我。我一时不知所措。
“颜藏琳。我的名字。”
费洛蒙的气息充进我的鼻腔,我失魂了一刻。随即尽力推开他,冲下楼梯,将自己埋进黑暗的被窝。
怎么办,梦里萦回的全部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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