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理智是人的翅膀,那么情感便是罗网,使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当清晨的阳光重新照在大棚的脊背上时,阿沙,一个瘦小的少年,北仓天王阿海的干儿子,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基地外。因为生得弱不禁风,年纪又小,他经常受到其他犯人的欺负。今天在北仓众人的煽动和胁迫下,他被撵过来到西仓的基地一探究竟。人人都想知道西仓基地里到底有什么玄机,可是谁也不敢明目张胆地问。阿海大概是知道这个秘密的,可是他似乎也不愿意告诉阿沙。
“干爹,西仓的基地里到底是什么呀?”
“小孩子不该问的别问!”阿海瞪圆了眼睛。
“我···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那里有个妖精,你别上前,小心他吃了你。”阿海没好气地说。
基地的大铁门前没有看守,阿沙四下查看,确定没人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伸长了脖子朝里面看。
晨雾还未散尽,太阳的亮度和温度还不那么强烈,倒是一座座整齐的大棚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白光。大棚里全是盛开的花朵,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漂亮的花。阿沙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花田。他觉得仅仅是看远无法表达他惊异的心情,于是决定采下一枝花作为纪念,他没有去想这些花是谁的,是做什么用的,他的心里只剩下那个单纯的念头。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伸出了手。
当阿沙走到一座虚掩着门的温室前时,他忽然发现里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南仓的天王,一个是西仓的天王。白神坐在靠前的位置,用长烟锅抽着烟。黄泉坐在靠后一些的位置,他上身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黑色的外套披在肩上,他正在对着光碟用一把掉了齿的木梳梳理头发。
阿沙看得出神,几乎要把手里的花掉在地上。
“谁在外边?”黄泉也察觉到了有人在偷看,但他没有立刻起身去追。
阿沙不再发愣,而是拔腿就跑,匆忙逃回了北仓,好像真有个妖精在背后追他似得。
“阿沙,你在西仓有什么发现?”北仓的几个人立刻围上来。
“我···”
“哦?你带回了什么宝贝?”他们看到了他的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没什么。”阿沙把花藏到背后。
“少耍花招!乖乖给我拿出来!”
阿沙摇摇头,倒退着往后躲,一个犯人扭住他的肩膀,另一个从他手里把花夺下来。
“呀!这花···”众人都吃惊不已。
“这是大烟呀!”
“你在那看到的都是这种花?”
“是啊,到处都是,有十几个大棚呢。”
“你还看到了什么?”
“我还看到了···老西和老南在大棚里···”
这句话一出,犯人们立刻就不管花的事了,而是纷纷讨论起这桩奇闻。
“你刚才怎么让他跑了?”黄泉责问白神。
“为什么是我去拦住他呢?这里不是你的地盘吗?”他不紧不慢地抽着烟,侧过脸来对着黄泉笑,眼角边挤出一大片皱褶。
“只怕他出去又要胡说八道了。”
“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想怎么说咱们也管不着。”
“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我担心什么?我开心还来不及呢。”他又是笑。
“瞧把你乐的,好像捡了多大便宜似得。”
“我捡便宜,可你也没吃亏啊,我告诉你,别看我这样,我从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呢!”
黄泉不说话了,朝他翻了一个白眼。那双斜斜的、细长的丹凤眼尽管含嗔带怒,却透着一番媚气。
“好了好了,我该走了,时间一长他们就该起疑心了。”
白神走后,黄泉又在铺在地上的毛毯上躺下,看着不远处的那一束花。人皆恶恶臭,好好色【注】,芬芳的鲜花总比大粪受欢迎,枯枝虽然不如鲜花,但至少不会发出恶臭。如果得不到最喜爱的事物或人,那么久退而求其次,这是一个很普遍的规律。不过,像狱长和关锋那样的上流人士,为了维持体面就不能再遵从内心,而黄泉,从来都没有什么体面可言,所以可以随心所欲。
得到手的东西总是不如想象中那么好,就像是猴子从一个池塘里捞月亮一样,眼看时是个月亮,可是一伸手却只捞到了池底的泥巴。白神给过他一些帮助和好处,但并不是不求回报的,向来见便宜就上的人,理应贪小便宜吃大亏。黄泉虽然不认为自己吃了很大的亏,但也尝到了一些苦头。
这些苦头也是熊大夫给他的,这个庸医大概觉得他永远不能也不配再有七情六欲,所以第二次给他缝合伤口的时候非常潦草。黄泉扶着大棚的骨架慢慢站起来,这大概是他第二次这么疼,上一次还是在刚刚做完手术之后,他的伤口被撕裂了,流出的血渗入泥土里。
他走出大棚,在基地里到处查看,所有的花都开了,几乎就是在那一晚,像是约定好了一样。美丽却酝酿着毒汁的花,没有他想象中那样的妖艳,花瓣是纯洁的白色,连成一片,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奇怪,吮吸着鲜血开出的花,为什么不是红色的呢?
流言就像是被拔下来的鸡毛,随着风儿吹得又快又远。很快,黄泉和白神的事就传遍了整座监狱。
“什么?老南一晚上都没回来?”蛇头责问着南仓的犯人和狱卒。
“是···”众人唯唯诺诺。
“把他给我叫过来!”蛇头重重地锤在桌子上,震得碗碟都叮当作响。
几分钟后,白神来了,蛇头让所有人都出去,他们要单独谈谈。
“副狱长,您叫我?”白神的脸上依旧带着一种讨好的笑容。
“我问你,你和老西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别给我装傻,你昨晚一宿没回来,干什么去了!”
“哎,这是常有的事。”
“哼,你知道自己这是什么行为吗?简直就是···就是败坏风气!”
“您是知道的,老西和那些男人不一样,所以,我们也不算是···”
“行了,别解释了。”
“那我···”
“你给我出去!出去!快滚!”
“是!”
发生了这样的事,蛇头除了愤怒就是无奈和不甘,他已经快五十岁了,依旧是光棍一条。
“这老头子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就把那个妖精给收了呢!”
阿沙又追着干爹问了许多问题——诸如那些花是做什么用的,为什么要锁起来不给人看之类,阿海被问得很不耐烦,一律回答他不知道。最后,阿沙又问了一个问题。
“老西和老南不在自己的房间里,为什么要去温室大棚呢?”
“你个小兔崽子,问那么多干什么?”
“现在人人都在说···”
“我还正想说说你呢!你的那张嘴怎么就那么不严?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我问你,你到西仓干什么去了?”
“是百足他们让我···”
“准是你跟他们猜拳打赌又输了,至于百足,等我以后有机会再收拾他!”
阿沙挨了干爹一顿骂,也隐约知道自己可能捅出了个大娄子,他不敢再问干爹,而是找到北仓的小头目阿广,把自己的事说了一遍。
“你呀,真是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阿广听了,也埋怨阿沙。
“那 ···广叔,我会不会受罚呢?”
“监狱倒还不至于,不过,老西那边你可要提防着点了。”
黄泉待在温室里,一天没有出门。即使他并不太在意自己的名声,也知道现在外面传的话一定非常不好听。他多么希望这件事赶快过去,那些风言风语立刻就消失。
晚上天刚一黑,白神就又来了。
“老西!原来你一直在这啊,我还以为你不在呢!”
“哼,你还有脸来?”黄泉坐在地毯上,一看见他走进来,就立刻背过身去。
“你在这,我不来这能去哪呢?”白神走过去,紧挨着他坐下。
“你难道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我···”
“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白神把短小的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
“你还没完没了了。”
流言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冲淡,但并不会完全消失。白神好像就当它们不存在一样,依旧隔三差五就往基地跑。因此,甚至连南仓的犯人都打趣他“老南这就算入赘到西仓了!”
黄泉从报纸上看到了吕云中筹办慈善晚会的新闻,他看报不怎么注意文字,更多时候只是在看图。吕云中如何尽力挽回自己的名誉并没引起他的注意,他的目光都被小菊子演出的那张照片吸引去了。小菊子穿着一件粉色的绣花旗袍,一双粉缎子鞋,身量高了许多,并且已经有了玲珑的曲线。黄泉对着照片看了很久,他猛然醒悟,小菊子应当是一个少女了。
“菊子该有十五岁了吧。”
“她长得怎么一点也不像你呢?”白神端详着那张照片,思索着。
“这我怎么知道。”
黄泉盼望着有一天菊子也能到监狱演出,好让他亲眼看看现在的妹妹。
然而,小菊子没有来,他却看到了另外一位故人。
【注】《大学》云“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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