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本文参加十分读书社征文活动。

她躺在陪护椅上睡着了。

这是几天来，她第一次正经躺下睡觉，但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整个面部表情都很紧张，不知道是不是梦里还在为家人的疾病担忧。

那张病床上躺着的老人是她婆婆，从住进医院开始，她就没离开过，据说老人的儿子，也就是她老公，出国公干正在回来的路上。

因为需要家属签字，老人的小儿子只是象征性来站了一会儿，就再也没见踪影。

倒尿袋，擦身，喂水，测体温，看监护器输液瓶，安抚术后疼痛的老人，洗衣服，她一个柔弱的女子，一天24小时连轴转，累及了就在床边趴一会儿。

她的手机经常会响个不停，有时候是送到姥姥家的孩子打来的，有时候是家里姐妹，但多数时候都是工作上的电话，她会根据情况选择当时接听还是挂断抽空再回。

听得出来她在单位的工作很重要，让我想起了《都挺好》中的苏明玉。女人太能干了，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

我很想建议她请个护工，可以让自己没那么辛苦，但不确定作为一个外人，这么插手别人的家事是不是妥当。一家有一家的情况，她可能并不是没有那个钱，而是更想亲力亲为，毕竟，老人现在还在危险期，交给外人不放心。

今天她婆婆的情况终于稳定，晚上吃完药以后沉沉睡去。她打电话给老公报完喜，就和衣躺在陪护椅上睡了过去。

她婆婆平时应该对她很好吧，她老公一定也很疼爱她。当然，她自己本身的人品和素质更佳。在一个外人看来，别说儿媳妇，女儿能做到这样也不容易了。

看着她憔悴的面容，我的心里不由得一阵阵心疼。在家人遭遇不测的时候，她嫁的那个男人一点也指望不上，把重担都压在她一个柔弱的女子身上，而她日夜煎熬，毫无怨言。

那个可恶的小儿子，不知道是不是被惯坏了，这种时候都不见人影，真应该千刀万剐。

都说老人会宠小儿，最宠的那个往往是最不孝的，看来不是没有道理。

我侧着身子，半眯着眼默默看着她。其实，我更想睁大眼睛看，但是怕她被我的目光盯醒。

她的手机响了几声，应该是微信消息，她微皱的眉头动了一下，藏在眼皮里的眼珠有那么一瞬的转动，但很快又睡了过去。

是谁又在打扰她？她太累了，你们能不能放过她？

我的泪水忽然就流了下来，疼现在的她，疼以前的她，也疼未来的她。

但是，她已经轮不到我来疼了，早在当年因为我出轨离婚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

“26床，测个体温！”护士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快速擦去眼角的泪，接过体温计。

“你怎么了？”护士疑惑地问。

“没事，我只是头有点疼。”我指一下被纱布层层包裹的脑袋。

“头部撞伤会引发一系列问题，明天查房的时候记得跟医生说一下。”小护士很是贴心。

我很努力地对小护士挤出一个微笑，想起现任妻子对我抡起的菜刀。

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