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接受真相的残酷但不能接受谎言的糖衣炮弹,这好像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
后来这就成为了一条选择朋友的标准。这条标准,将“好朋友”的标签从身边的很多人身上撕了下来,再也没有贴上去过。
小飘就是这样一个,曾经被我标榜为最好朋友的人。小飘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母亲改嫁,父亲出了趟远门,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她和哥哥跟着年迈的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小时候,村子里的人都很穷,只是他们家因为没了顶梁柱,就更加拮据。
说来也怪,和我同年出生的,大多都是男孩。只有小飘这样一个同龄女孩,因而也自然而然的成为好朋友。那时候的作文里,只要是写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一定会有小飘的名字。
春天的时候,一起去很远的山坡上放牛,一簇簇映山红,就是我们的小零食,酸酸甜甜,是一直会想念的味道。夏天的清晨,在太阳还未升起,上游的水还被拦在大坝的闸门外时,趟过后山的小溪,可以捡到很多小石螺和小贝壳。又或者在家门口的荷塘里,将双脚埋入淤泥,去寻找碧绿荷叶下清甜的莲藕。最爱的季节一定是秋天,收割完的稻子梗被扎成一个个草堆,成为我们放学后各种游戏的场所。我俩总爱在所有小孩都离开后,平躺在稻草堆上,说会悄悄话,看着夜幕降临,一些星星爬上来,母亲喊好几次,才依依不舍的各自回家吃饭。至于冬天,围着火炉烤红薯,是比下雪天堆雪人,打雪仗更好玩的事情。
关于童年里所有的记忆,所有有趣的事情,一定都有小飘的参与。在对于友情的定义还很朦胧的年纪,身边人的陪伴潜意识里会当作像吃饭睡觉一样的理所当然。我以为我们会一起小学毕业,去镇上上初中,以后一起读重点高中,然后考大学。
但这一切,后来都是我一个去完成的,生活在某个夏天发生了转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村里开始有这样一种传言,小飘有点手脚不干净,说得不好听的,去别人家玩,总爱顺手拿点东西回家。于是那段时间,不管谁家丢了东西,总会朝着小飘家的方向,骂上一上午。母亲也委婉的和我说过,小飘来家里玩的时候,要多注意一下,家里稍微贵重点的东西都会锁在父母的卧室。
大家开始疏远小飘,她也变得沉默了很多。有些调皮的男生,当着她的面,说特别难听的话,一开始,她还会大声的反驳回去,渐渐的,就默默的走开。那些男生们,就仿佛是自己说的话得到了验证了一般,更加放肆。而那时的我,还说不出,谣言止于智者,这样安慰人的话。我能做的,就是一如既往的和她一起上下学,陪她去放牛,躺在草堆上数星星。
就是这样的日子,后来也被打破了。我依然清楚的记得,那是某个周末的下午,我和小飘做完作业就在房间里,拿着被单和蚊帐,演起了新白娘子传奇。我们一直演到父母干完活回家,她才离开。晚饭过后,我发现我最喜欢的发箍不见了,下午和小飘一起玩的时候还用作了道具。母亲当即对小飘产生了怀疑,而我,内心也是怀疑的,但没有认定,就算小飘像他们说的那样,她应该也不会偷拿好朋友的东西。
接下来几天小飘再也没有来过我家,学校里也没有见过她。我没有去找她对质,我怕真相真的是我们猜测的那样。直到我看到她的头上带着我怎么也找不着的发箍。我失望地看着她,“我真的没想到,你真的就是大家说的这样的人,以后,我们就不是好朋友了,发箍就当我们绝交的礼物了”。她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了。
后来的我们,就真的再也没有接触了。原来要和一个人断绝关系,哪怕是生活在相隔只有几十米的地方,也是可以做到的。她初中就辍学外出打工,而我上高中后就很少回老家了。我们就这样,仿佛在彼此的生活里消失了。
去年过年的时候,偶然碰到了。她笑着和我打招呼,似乎早已忘记当年的事情了,我微笑着寒暄,好像也忘了当年的事情。当年的事情,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真相是什么,早已没有探寻的意义了。各自成长的这些年,大家的生活里都有了新的故事,童年时期的种种,在被新的记忆一点点侵蚀。我早已原谅了一切,甚至于对当年的自己行为感到愧疚,但我依然,会对欺骗耿耿于怀。
我也不知道,在当今这样的社会里,对真诚近乎固执的追求,是不是正确,我只是希望,自己尽量活的真实一些,我用心待着的人,对我至少说的是真话。
下次见面,我会告诉小飘,我原谅她了。她也许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但无所谓了。
我可以选择原谅,但选择朋友的标准,依然会有这样一条。
希望我们都能在各自的信条里,活的越来越好。
希望小飘,越来越好。
早已不见当年的土砖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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