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我们常常和别人开玩笑“何弃疗”,但真的面对重病时,“弃疗”也许是唯一的选择……
“5床又没交钱!”护士在例行催促今天的欠费。
“知道了~”每天谈话时催费几乎成了我们医生最大的任务,生而为医,不,生而讨债的人生啊!
ICU病房里总会有吃着国家保险还拿着津贴的老干部们,相对的,自然有穷的卖房子卖地的平头百姓。
5床就是这样的平头百姓。21岁的小伙子,瘦瘦高高,高中毕业后就出来打工。起初感冒了,没在意,1周后开始头痛,休了半天假,舍友回出租屋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昏迷。送医院的时候还在不停的抽搐。
诊断没什么难度,典型病毒性脑炎的临床表现,住院几天后脑脊液也检测出单纯疱疹病毒。治疗自然也是按照规范来进行--抗病毒治疗,但眼看着病人抽搐加重,直到最后呼吸抑制,只能转到ICU,呼吸机维持生命。
病人的父亲是个木讷的男人,总是穿一件工地的衣服,皱皱的衣角和高大的身材不协调地搭配在一起。和他谈话,多数时间只是在听,偶尔问一句,也是“娃啥时候能好?”当催费的时候,会红着脸特别不好意思地说“凑着钱咧,明天就交。”。虽然那个“明天”往往还是没有交上钱,但大家都觉得孩子可怜、又年轻,虽然病的很重,但保不准哪天就醒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继续给他治疗。
日子就在病人的持续抽搐和间断催费中度过,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可病人的情况没有什么明显的好转。
早晨查房,主任刚刚交待了复查脑脊液检查,看病毒是否还能检测出来。我正准备和家属谈话,5床父亲破天荒地先找过来了,还是那句“娃啥时候能好?”无例外地听到病情没变化时,他低着头闷了半天。
“今天再做次腰穿吧,我们再检测一下结果,也许病毒含量已经少了,继续治疗还是又希望的。”我安慰着他。
他继续沉默,明明高大的身材却佝偻着缩成一团,看不清神态,不知他在想什么。
正当我快失去耐心时,他缓缓抬起头,冲着我却躲闪着眼神,瓮声瓮气地说“医生,今天带着娃回老家。”
我愣了一下,怀疑地问了一句“你是要放弃吗?”
“嗯,家里实在没钱了。”他又低下头,不安地搓着早已沾满油污又皱缩无比地衣角。
“……”我张开嘴,想说什么,但终归什么也没说出来。
急救人员在床边调试着呼吸机,准备将病人移到担架车上,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出院办理地很快,病人父亲终于第一次交齐了住院费,电脑上再也没有红红的欠费标志。
我这里还差一个签字,走出办公室正准备到病房找病人父亲,突然瞥到一道高高的身影,在病房外的角落站着,侧对着病房门口,从那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病房里的情况。他就那样站着,并不上前帮忙收拾。看不清脸上表情的他,一动不动,任周围人来人往,噪杂纷乱,仿佛定格成了一帧画面。
良久,眼看担架车被推了出来,我快步走过去让他签字。他哆嗦着签上名字,谢了我们,转身跟着车子离开了病房。
但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红了的眼眶却在我脑中久久无法抹去。
网友评论
心情很沉重。
人生在世,下一刻发生无法预估,
只能惜缘,好好过。
身体是本钱啊,多爱自己啊!
寒子大大,如果有房有地卖,那其实还算不上穷。真正的穷,是没房没地,连ICU的门都没机会进去,只能眼睁睁任由死神摆布。
(你这篇,差点把我看哭了😨😨)
谢谢你在这儿记录,记录着人间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