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半都还没有拉上窗帘,这在我家的传统里是极为罕见的。从床上这个角度望去,窗外漆黑一片,玻璃上倒映着屋内焦黄的灯光,昏暗之中又夹杂着几丝温暖。这层楼住的客人不多,除了每天三餐送饭的阿姨会发出一些让人振奋的信号,几乎是没有一点儿声响的。然而今晚却意外地吵闹,也许是我的房间太过安静,楼道里的电视声此起彼伏,热热闹闹的音乐节奏和主持人声情并茂的贺词,确有几分过年味道。但越是这样,空旷的回声越是响亮,总觉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街道上穿过的车声接连不断,每一声都转瞬即逝,不禁纳闷,这么晚了,那些车到底是从哪里来,又要开到哪里去?想过后,突然发笑:莫不是赶着要从2021年开到2022年去吧?此外,就只有冷不丁冒出的炮声一闪而过,即刻便归于平静。
今天,是我隔离的第五天。
就像家人告诉我的,人的一生什么都要经见过。第一次被拎出来集中隔离,第一次以隔离的方式跨年,也算是人生中一次独有的体验吧。这辈子还有那么多可供选择的过节方式,如果没有外来因素干扰的话,大多到最后都是千篇一律罢了。这样一想,这些意外的出现反而是生命中可遇不可求的微波,让平平无奇的生命线平添几分戏剧色彩,当然不是悲剧最好,毕竟没有起伏的生活就像人垂暮之时的心电图,直到听到“嘀”的一声,才发觉遗憾诸多。况且,此番我也算真正参与了这场持续两年的疫情防控战,一些亲身的体验和感受可不是谁都有机会尝试的,想来还有点占了便宜。
楼道里的电视声戛然而止,也许是晚会拉上了帷幕。想起不久前妈妈给我发微信:“打开电视看,你的偶像正唱呢。”妈妈总喜欢给我的偶像乱下定义,好像在大人眼里就是这样的,那些受一些年轻人追捧的明星理所当然地是所有年轻人心目中的偶像。也不怪妈妈,毕竟往年要是在家的话,我肯定也会忍不住往电视机里瞟两眼的,但离家后,网络通讯如此发达,想看什么节目都有现场转播,再比现在,遥控器就在我手边,可一点儿兴趣都提不起来。不用猜也知道,几个主持人有男有女,拖着长裙,穿着西装,标配的职业假笑,也有台下的观众配合演出。再者,那些电视上的面孔也越来越陌生,每一年都要感慨,时代更新的速度着实飞快,让人都有点怀疑,20岁,是不是也已经老了?或许是在往衰老的道路上发展了。翻看短视频时,一些新奇的东西有时会让我产生与未来之间的深深距离感,有时也会觉得一头雾水,毫不理解。每到这时就会思考,当一个人与大流找不到共鸣,也不愿意接触新的事物时,是否就意味着衰老的开始?
噢,我知道,他们又会说:“小朋友,你想太多了。”想太多并不是件坏事,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想得多才能占据高地。但想不明白不是件好事,这容易让一个正常人繁衍出各种各样的坏毛病而不自知,又会陷入某些哲学问题的泥沼中。所以我只佩服两种人,一种是什么都不想的人,他们的纯粹和简单一尘不染,让世人都不愿伤害,让世界手下留情,为他们留存了一角只有“简单人”才能进入的世外桃源;另一种是什么都想得透彻的人,因为看得太通透,所以可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甚至可以对自己的生死掌握绝对所有权。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夹在这两种人中间,既不是天才,也不是疯子,只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那一个,所以做什么事都要瞻前顾后,讲求一碗水端平,自然要享受这其中的折磨。
前几天,隔离群的群友们耐不住寂寞,晚上会打开窗户上下呼应,吼两嗓子解闷,那时候大家还约着解封后一起吃饭喝酒,然而群里的人每天进进出出,屋内的人看着楼下的救护车来来去去,实则皆为过客。今天,那几个活泼的人也都走了,夜晚的窗户边,人走茶凉。乘兴而起,兴尽而返,也是一种逃不脱的规律。就像零点一过,今年和去年,也不会有本质上的巨变。
这一年不能用简单的好坏来评判,走过的每一步路都有它的价值和意义,那些付出的努力也得到了相应的回报,但某些事情也有不尽如人意的一面。坦然接受命运给予的巴掌或甜枣,是我仍需为之不懈奋斗的目标,同时需要警戒自己把握好尺度,不然“太超脱,中枪中奖感觉都一样。”新的一年要来啦,落俗却又永不过时的一句话也要说给自己听听,不管有没有实质性意义,它都是活下去的一种希望: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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