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走,有人留,这是生命的常态。
与M的关系濒临破裂之际,某天到清迈银行换币,随手捡起掉落地上的叫号小票,递给前座,就这样与D相识。
D是个睿智的加拿大老头,虽年长我许多,我们交流起来却一点障碍都没有,彼此都很真诚、坦率、自在。完全不似与M一起那般,总在跟她的小我/面具“较量”。而我无意于控制谁,也不想被谁所控。
在曼谷,意识到M拿“顺着毛捋”的赞美/认同、请客吃饭的人情控制了我(赞美与人情,这似乎就是小我惯用的操控伎俩/模式),我整个人变得软塌塌,毫无最初的自信,像只顺从的羔羊“任人宰割”之后,与M的裂缝就产生了。
引线是我试图摆脱她的控制,首次使用Google指路(之前都是M引路),找到早市。
导火索是M坚称,我带她绕了一段远路。原来考山路的早市就是夜市所在,M在我下机前就去过一次。
可实际上,在我看来,也没差多远。只不过我引的路通向夜市这端,她引的路通向那端。
晚上从夜市吃完海鲜回来,M就早晨绕了远路表示不满,完全忘了去早市途中,我们吃到了美味的煎饼烧,她挑到了便宜又合适的人字拖。
我试图“辩解”,M反唇相讥“是,没绕远路,只是多走了500米”。
听出她话里的讽刺,但不想关系闹僵,我强压住火,不再说话,默默跟在M身后。
酒吧街热闹的英文歌儿,绚烂的异国灯火,比肩接踵各色皮肤的人流,小贩们吴侬软语般的萨瓦迪卡,M此刻如此陌生的背影,头两天融洽相处的场景,仿佛一下子离我好远好远,简直是两个世界!
雨越下越大,只我带了伞。我紧跟上M的步伐,给她打上。经过一段水坑,她几次要抽离出伞外,我尽量把伞面往她肩头挪。不料她冷冷地甩出,“打好你自己,不用管我”。心理的距离越拉越大。
自此,我们便很少说话。
如今回看,一切不过是M的小我想夺回控制权而导演的闹剧——借由否定/打压/指责对方,肯定/壮大/抬高它自己,若不能得逞,便转入疏离与冷战。
后来,到了清迈。趁气氛有所缓和,我试图劝她卸下小我的面具。可她与小我的认同感如此之强,以至于从我话中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求生欲转化为怒火,像一簇簇利箭,从她眼中迸射出来。
我低头不语,想躲过“攻击”。
停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弱弱地建议“如果可以,请向内观照一下你的愤怒,也许……”
没等我说完,“我拒绝!”像道坚硬的石门,“砰……”,隔绝了一切沟通的可能。
此后,我跟M再没说过一句话。
她前往普吉那天,我一早便躲到D处,与之畅聊。十点多,M微信我,我说“钥匙放前台就行”,我们隔着屏幕,相互道了珍重。
明白也许是永别了,难过不能自已,我明知故问D老儿,“是不是真的,我得放M走了?”
D老儿点头。
“可我好难过,我好恨,恨自己的无能,不能救她!我能看见她命运的症结所在,她身体病痛的源头,可我救不了她,除非她自悟”,像我曾经历的一样,被命运的重拳击倒在地,陷入深不见底的绝望,才能经由“无法忍受”的阵痛而重获新生。“可我不愿见她承受我过去的那般疼痛。”泪水湿了脸庞。
“非如此不可!”,我在D老儿脸上读出了托马斯断绝自己的光辉事业,动身寻找特蕾莎时的坚决。
我终于意识到,开悟没有捷径可走。不可能经由我三言两语的点拨,M就觉醒了。除非她面临非觉醒不可的绝境,除非小我把她推入痛得要死掉一般的苦海,否则M不会从小我的掌控中醒来。
这是人人必走的一条修行路,谁也逃不掉!
M就像一声来自远古的呼唤,她代表着过去的我,一个被小我的欲望操控着的提线木偶,一个内在声音被外在声音施了静音咒的沉睡者。她的渐行渐远,似乎昭示着,是时候与过去作一个彻底切割了。
而D老儿正好此时朝我走来,也并非巧合。他预示了我的未来,他代表着觉醒与智慧,接纳与理解,富足与自信,尊重与自由,爱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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