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所有在外求学的人都有一颗属于家乡的心,而家乡的温度则变成了一叠厚厚的衣服,一个硕大的拉杆箱,还有冬季车站的暖风,炎夏时路过街铺门口冒出的冷气,以及马路上熟悉的斑马线和交替的红绿灯,远处驶来回家的公交车……
心里的回家倒计时终于从100变成了001,像初中生一样逢到周五都异常激动,念及亲人,热泪盈眶,一宿行人自可愁啊,巴士车里一直在提醒:“您即将超速行驶,请注意安全!”四个小时的车程终于结束,车门打开的瞬间,空气里溢满欢喜,全是深情。
下车第一眼,看到那个熟悉的肩背,最熟悉的还是隔着人海飘过来的烟味,父亲已经等在出站口,我焦急地拖着拉杆箱,真想一步就能到他面前,然后对我这一学期的所见所闻滔滔不绝,父亲看见我后,顺势掐掉烟头,向我招手。
经过几天的严寒雪冻,县城的路边堆积了不少雪,还有三三两两能看到的迷你雪人,充满孩子气。回家的时候是一月,冬季最冷的那些天,和北方不一样,家里没有暖气,户外所有的御寒方式不过就是一件又一件厚棉衣。这个寒假,我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筹办婚礼!当然,不是我的,是我妹妹的。
终于要结束七八年爱情长跑的妹妹,决定在腊月二十八那天结婚,婚前的大堆琐事成了我的心病,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要合计一下还有什么东西没办,每天闭眼的前一秒是想想明天还有什么要办的,从嘉宾名单到礼盒的样式,从嫁妆到房间布置,我一个恋爱都没好好谈过一次的人,竟四处问询关于婚礼事宜,什么塞头,什么红花生,还有被里被面的讲究等,每天都巨忙,算是理解那些手机三天不充电的人了。
盼啊盼,婚礼这天如约而至。前天晚上,按照家乡的习俗,我要和妹妹一起睡,晚上十一点半左右,妹妹和我说:“你把耳朵伸过来给我摸摸,好久没摸了。”然后,我往她边上靠一靠。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点点月光从窗帘的缝里跌进来,我说,听首歌吧,我给你放首歌!一首《陪你漫长岁月》,我很想告诉她,我会想念她,但姊妹俩之间从来不这样温情,话又忍了回去。睡着了,可我依旧醒着……早上五点钟左右,妹就起床去化妆,由于之前协商不到位耽误挺多时间,一直到十点多,新娘车到楼下,妹还没回,急得我脾气蹭蹭蹭往上冒,给妹的对象打电话,让他安排好,折腾到十一点多,妹才上了新娘车,可是那一刻,我所有的隐忍都崩溃,憋着忍着把眼里所有的温热液体藏在了亲朋的指责中,他们不让我落泪,说是不吉利。就这样,妹结婚了,成了别人家的媳妇,要伺侯公婆,要习惯那边的三姑六姨,要很久才回家一次。结婚之后,小两口要去南方,走前,说要请我吃饭,我应了,火锅店里的红汤特别红,白汤特别鲜,姊妹俩的情意特别浓。
我还像以前一样,每天都要给妹收拾她的房间,整理衣柜,遇到晴空万里的时候,还要把她的被子拿出来照一照太阳,总期待哪一个日子,她要回家小住几宿,怕来不及。究竟,我等了那么些天,等到开学,等到她和对象去了南方,我守着一屋子的气球,和墙上的结婚照,守着思念,等她回来。
妹和我是双胞胎,我大她二十分钟,自小两人一起上课,一起放学,学校里若有人欺负我们任何一个,另一个都不会允许。而今,她晃眼已经结婚,然后嘲笑她的姐姐,像是个“变态女教授”,或者就是“麻辣宿管”,言里话外,我只听出了爱,而我,也突然感觉自己成为了那个被分割的二分之一,失了方向,怕爱而不及。
父亲嘴硬,明明特别喜欢妹给他置办的衣服鞋子,却满嘴里只有嫌弃,但对衣物爱护有加,我总说,你就是这样,口是心非。我开学了,要走,说是要打车去,他不让,非说要送,走的那天,天气很暖和,顺着车窗爬上来的阳光,洒在我和父亲的脸上,看着熠熠生辉,父亲熟练地抽着烟,我念叨他:“别天天抽烟,烟有什么好的,赶紧戒了!”他还向以前那样回我:“戒不了,要戒早戒了。”开学季,车站里人很多,车班又晚点,我让他回去,他不肯,说是我一个人弄不动拉杆箱,执意陪我在车站里站了一个小时,渐渐佝偻的背留下了岁月的痕迹,想起父亲以前的轻狂,我再次选择了原谅。
开学好些天了,妹妹很忙,忙着工作,忙着还贷,忙着经营小家。爸爸也很忙,忙着赚钱,忙着恋爱,忙着不知道的忙。只有我,二十好几,忙着上课,忙着泡馆,忙着写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理解他们的忙,也希望像我理解他们一样,他们可以理解我想和他们一直在一起的愿望。爸恋爱了,腻歪,对方是个不错的人,我打心底里高兴,我笑他,说他幼稚得像个孩子,我气他,都不想我一下,一个电话都没有。可是,所有的可是,我真的很爱他们,竟一下子没了理由,电话那头的一举一动,全然不知。偶尔去一次电话,问我有事没,我说,没事就不能想想你啊,电话那头会笑,然后说,行呢。
少不知情深,渴望远方,去了远方,才有了家乡,有了惦念,心里才有了热泪一样的温度。
故乡的温度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