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凉

    从入三九开始，这里连着下了几场雪。此刻，天空又在纷纷扬扬地飘着雪花。再有两三天就打六九了。南方的人们，已经在迎接真正意义上的春天了。

    今年的春节，大年初一，也正是打春的日子。下午上到街上，车水马龙，到处是办年货的，商贩在用录制的催命鬼似的叫卖声肆无忌惮地将音量提高到几个分贝，一声接一声地招揽着声音。感觉那就不是在叫卖，而是在喊:“钱拿来，钱拿来，钱拿来”！声音里充满焦虑，感觉恨不得扑上去，从你的腰包里把钱就地掏了去。

    窄窄的街上，大车小车一辆紧跟着一辆，过街的人们要等无车时通行几乎成为不可能，于是心照不宣地几个十几个站在一起，在车速缓慢的移动中快速穿梭而过。人行道也是人头躁动。都说一过腊八节，胡花乱买把年过。如此看，一点不假！不时有鞭炮声响起，为大年的到来渲染喜庆的气氛。

    走在如此喧闹的街上，喇叭声，叫卖声，鞭炮声，人们的喧哗声，还有不时掺杂其中的流行音乐声……把这个春节前的日子，热闹成了一锅沸腾的水，每个喧闹声都像从那鼎沸里翻滚的气泡按捺不住。

    然而，她觉得，这一切与她毫不相干。她听着这些声音的交集，只觉得这些声音像无数条丝线混乱地交织在一起，在她心里绾死结。她只觉心烦，有一种逃也似的悲凉。像走在了荒凉的孤岛，那些穿透耳膜的喧嚣明明能把心刺穿，偏生她觉得那些声音像是从地心传到地面来的奇怪的声音，远远远远飘来，摄魂夺魄，让人心慌和不安。

    她不知怎么地眼泪就浮在了眼眶。嗓子眼有什么东西卡在那，噎得她心里难受。她此刻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去父母的坟头好好哭一场。九越走越远，雪越积越厚，她觉得此刻的气候是她悲凉心境最好的契合和见证者！事实上，从去年夏天开始，她的心里就一直在拂拂扬扬地下雪，从没化过！现在，她已被完全围困在冰雪中，即使此刻盛夏马上到来，也不可能立刻融化她心里的坚冰。

    这个世界上最牵挂自己的人在她还没做母亲的时候，就把那一份暖带走了，去暖她冰凉的身体了，她在冰雪的日子里自己给自己取暖，也想在茫茫人海里，能试图靠近一个可以给她一点温暖的对象，然而，她没有找到。既或有了家有了孩子，她依然孤独到心寒。

    家里的那个人，心永远是不属于她的，她最牵挂的儿女，也是叛逆到叫人不可思议的程度。像一个一年四季都处在北极的白狐，美丽孤傲得叫人心碎绝望。父母寄钱不回话，打电话不接，春节了不回家探亲不说，连个电话短信都没有！

    而这一切的理由，竟是为了打工创业，在艰难里杀出一条路，她不知道该怨谁？怨孩子，似乎也无道理？可她就是想不通，怕父母干涉，回家后再不让外出，这真的是理由吗？难道因为这个理由，连电话都不能回一个？短信不能发一个？倔强执拗得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

  越近年关，碰到的人越多，问孩子回来了没的人越多，她越感到痛苦。她在人面前强颜欢笑，没事人一般，说孩子年三十回来，可人后，她眼泪往肚子里咽。于是就想:“山”不过来，那我们过去？“山“”的回答是:过去干什么？你们照顾好自己，我也照顾好自己！连在哪工作住在哪都不给你透露一点信息，决绝的让你心生悲凉绝望！真恨不得一咬牙看破红尘，剪短这三千烦恼丝，去念经禅佛度化自己去。可终究搁不下，为孩子找各种因素可以理解的理由，让自己有更大勇气面对孤单的理由！

    她在家里、对外都装出一副强者的模样，她心里的苦没处说去，别人说她是领导夫人，生在福中不知福，可是，她老是在想，她真的是一个不知足不懂感恩的人吗？这是她想要的福吗？为什么她只感到彻骨的冰冷和绝望，他像一条困兽一样无计可施，每天只有无边的孤独陪着她，她不能思想，一思想她就觉得了无生趣，不知道这苟活的意义在哪！

又像一条奔走在冰天雪地。面对鸟飞绝的荒原千山孤独哀嚎的狼一般！她看着茫茫白雪里，一滴滴殷红的血，用舌头仔细舔干流血的伤口，继续向荒原深处走去。

    痛得难道是伤口吗？或许，是她穿透暗夜的悲凉的哀嚎？与这坚不可化的寒冰一般，什么时候融化了看到春暖花开。燕舞莺歌，风吹柳摆？这痛，只能用文字当疗伤的药吧？在伤口总不能愈合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