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白露。
我被关在这里也已经三天了。
三天,茶水未尽。
我想,我快要死了。正好,随她的心意。
那个和我同出一母的孪生妹妹,瑟瑟。
我知道她不喜欢我,她不喜欢我们长着同一张脸,她不喜欢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她不喜欢听到爹爹夸我。她甚至不喜欢所有水蓝色的衣物,因为我喜欢穿。
于是,我着蓝衣,她穿青衣。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
殊不知,青,蓝,本为一体。
可能是在娘胎里落下的病,自小,瑟瑟的身子骨就不是很好。听老人说,是我将她的养分夺走了才让她落下了病根。作为姐姐,我极力的去补偿她。我让她,我忍她,我维护她。直到我被关在这里三天。
我相信她,因为她是我的妹妹,就算她再怎么讨厌我,我还是她的姐姐,可是我错了。
那个用一杯下了药的酒迷倒我,又将我遗弃在这里的人又怎会当我是她姐姐。
这是家中犯错面壁的奴仆关压的一间偏房,狭小,阴暗,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我有点害怕,不知道我还要在这里呆多少时间,三天未进食物和水,我的喉咙也开始发痒,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我多么希望他来救我,打开那黑压压的玄铁门,手执一盏明烛灯,一步步含笑的向我走来,抱我离开这幽暗之地。
就像七年前牵着我的手逃离那黑色的窟窿。
记得那时候我们跑了很久很久,眼前除了黑色还是黑色,跑到我腿力不支时,远处才透露出光线。
路的尽头很美,很美,美到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满山满山杜鹃随风摇摆。像女子袅袅起舞。我的裙摆拂过那些跳舞的花带起朵朵花瓣。
他的手很温暖,脸上不知道是因为奔跑还是夕阳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他的声音很坚定,眼里也透出不知名的光。
“别怕,我会带你出去的。”
那种感觉跟奇妙,就像漫天飞舞的花朵刹那停止的瞬间,又像青丝拂过剑锋将断未断一刻。
陌上少年郎,人如玉。
难道是饿昏头了,我居然忘了,三天后,是我的大婚之日。听下人们说嫁的那个萧府的大少爷人品相貌都极好。想起来,这到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刻,良辰美景,良人在侧,红袖添香,洞房花烛。
现如今,这门亲事的主人公却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偏房里,无人问津。爹爹和娘亲难道就没发现我不见了?
我想,一定还是妹妹干的。
昏过去前,我还隐隐的记得妹妹在我耳边说的一句话。
“既然姐姐不想嫁,那就妹妹替姐姐嫁过去好了。”
想到这里,我开始有点感激她。
反正我也不愿意嫁给那个什么公子,我想嫁的一直都是那个对我笑的人。
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爹爹娘亲也不知道,我只是默默的喜欢着,默默的希望今天我嫁的人是他。
既然我不能嫁给他,那我被关在这里也算是一件幸事,至少,我可以继续等他,等他上门提亲,光明正大的做他的妻子。
我想,他也是愿意的吧。
脑袋又开始昏沉了,我甚至感觉到自己全身的力气也在渐渐消失,这就是死的感受吗?
我想开口呼叫,可惜只能发出呼呼的几声,我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
恍惚间,我看到那扇沉沉的铁门被人打开,响起清晰的脚步声。费力的想要看清来人的模样,跟记忆中的脸对比。
可惜不是他,来的是瑟瑟。
她是来看着我死吗?那可真是狠心。
“我美丽又善良的姐姐,你还活着吗?真希望爹爹可以来看看他那引以为傲的女儿现在的模样。”
“为……什……么……”这三个字用力了我全身的力气。
“呵?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论美貌不输你,论才艺,我照样不输,凭什么你可以得到所有人的夸奖,而我只是个任性妄为的小女孩?爹爹不喜欢我,娘亲也从不抱我,就连遥哥哥也不喜欢我。他牵着带你离开那里,而我,却被你们抛弃了。孤零零的一个人。我很害怕,周围都是漆黑一片,我喊着姐姐,喊着遥哥哥,喊到我嗓子都哑了,还是只有我一个人。”
我心里明白,那件事是妹妹一直心里的秘密。那件事,我的责任最大。
瑟瑟……姐姐对不起你。可惜这句话我只能在心里说了。
“不要用怜悯的眼光看着我,我不需要。对了姐姐,你知道那个萧大公子吗?你应该没有见过他吧,他长的可真像极了贺遥哥哥。”
贺遥,可惜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姐姐,白露虽然无毒,可会令人困倦。这觉你就安心的睡,往后,又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她哭的伤心又真挚,我都快误认为她是心疼我这个姐姐,舍不得我。
那扇厚厚的铁门随着妹妹的离去渐渐的合起。隔着一扇门,外面阳光明媚,这里暗夜无边。
眼皮越来越沉重,神思也越来越混沌。脑袋嗡嗡作响。
一个说着,一定要等着遥哥哥。一个却唱起了小时候奶娘哄我们睡觉的歌。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我累了,真的累了。
周围安静的可怕,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年,满山满山的杜鹃,我仿佛又闻到了那股清香,那个少年对我笑着。
贺遥,我终是没等到你。
眼皮渐渐合上,手无力的滑落。
我想,我是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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