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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烷基八氮(来自豆瓣)
我想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出离生活的时刻吧,谁也不可能完全投入生活。我把这些时刻称为“出戏”或者“笑场”。生活是一出看起来非常严肃的荒诞戏,所有人都认真扮演自己的角色。我眼瞧着周围人都很投入,而是我却时不时出戏,这让我感到焦虑。明明大家拿到的剧本都很无厘头,可就是有人能把它演成正剧。
在许多集体活动中,我常感觉灵魂仿佛离开了肉体,飘到空气中。时间静止,嘈杂的声音也消失了。我可以尽情观察每一个人,那一刻我是生活的局外人。我不属于任何团体、阶级、单位或者家庭,我就是单独的一个人。看着那些人投入的表情,忘我的神态,我感到羡慕的同时,也常会觉得恐惧:是什么攫取了他们独立思考的能力,是什么让他们全身心投入?我无法做到,如果你看到我也全情投入,那么多半是一种伪装。
“你发什么呆呢?过来一起玩呀!”朋友的呼喊,把我拉出神游之境。我脸上立刻挂起惯常的微笑,声音中伪装出一丝欣喜,“好呀,等我!”
你肯定见识过太多演戏的场景吧。葬礼上那些假装的哭泣,员工离职时上司假意的挽留,貌合神离的夫妇在外人面前紧握的双手,下属在领导面前拍的马屁。这些戏演给谁看?给别人也给自己,当然更多是为了面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面子,必须维持体面。一个人死了,他的面子还要活着的人帮忙维持,要把葬礼操办的风风光光,也不管当事人能不能看到。
在爷爷的葬礼上,我面无表情,实在哭不出来,却看见二婶哭天抢地。只见她跪倒在地上,悲痛欲绝。一大堆人围上去想把她拉起来,结果却屡次三番失败(这一群人也是好演技)。她的哭声如此夸张,尖锐的声音刺透了满是乌云的天空。在外人看来,她对爷爷的感情一定很深厚。哭了片刻,到下葬的时间,她终于缓缓爬起来,被众人搀扶着,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走到院子里,边走还不忘哭嚎。围观者无不赞叹:“真是一个孝顺的儿媳妇啊,老头生前有福气啊。”戏看完了,众人散去。
进了院子,她立刻收起刚刚哭丧着的脸,完全判若两人,精神满满地指挥起厨子们烧菜,热情招呼来的亲朋好友们。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应当,可我却觉得太荒诞了。我竟然忍不住笑场。老妈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赶紧收住笑容。这个儿媳可称不上孝顺,在爷爷生前,她对爷爷态度很冷漠。
当然了,我更是万万称不上孝顺的孙女了。如果我将来犯了什么错误,我想法官也可以用我“在爷爷葬礼上笑场”这件事,来证明我是个狼心狗肺的人。这样的人肯定是冷血无情的,干出违法乱纪的事情来也是理所当然,丝毫不值得同情。
我倒不承认自己没心没肺,也绝不是冷血无情,我只是生性比较薄凉,对很多事情看得开。但是即便如此,我最难以忍受的就是演戏。我没怎么掌握演戏的技巧,大部分演技都是浮于表面。对于那些深谙此道的人而言,我的表演痕迹过重,带着某种一眼就能识别的假。
如果社会是一个剧场,人人都是演员,每个人都要扮演多重角色,但是我始终如一,甚至演得遭到群嘲。在职场上拿到的剧本,要求我扮演爱岗敬业员工的角色,可我却被上司一眼看出毫无上进之心(后来我终于认清自己,直接选择自暴自弃)。在亲朋好友那里,拿到的剧本是扮演成功的大都市白领形象,结果多来年连一平米的房子都买不起(都是房价的错)。在婚姻中,拿到的剧本是要扮演“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优秀妻子形象,结果我发现自己是废柴。
小时候我觉得大人很虚伪,不虚伪都当不了大人,长大后我发现真正做自己很难。所有人都伪装,如果你不那么做,那么你就是异类。我看《老友记》的时候,特别喜欢菲比这个形象,在很多人眼里,菲比都是一个怪咖。她吸引我的地方在于她的真实,最经典的一句话:“ I wish I could, but I don’t want to ”,对生活,我也想说出这样的话,我希望我可以,但是我不想!
我想我还是要保持局外人的感觉,偶尔出戏和笑场,这就是我应对这荒诞生活的手段(也算是我的任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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