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有多远

“奶奶，这个陶瓷娃娃有什么本事能保佑我们？”一个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道。

“闭嘴！不能对菩萨不敬！”奶奶训斥道。

记忆中，那是平时慈祥和蔼可亲的奶奶第一次向她的宝贝孙女发火。

年仅五岁的小女孩小莉，不明白奶奶为什么每天清晨都会手执三炷香，双眼紧闭，一边对着神台的娃娃像弯腰作輯，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她只记得家的味道是檀香味，清晨的家永远都是香云缭绕，还有奶奶的那句，

”菩萨在上，请保佑我们家永远阖家安康，小莉永远健康快乐。”

长大上学后，小莉自然是对奶奶每天祈福烧香的行为嗤之以鼻的，她称那种行为叫做“迷信”。

只是不知为何在每次考试的时候，小莉都偷偷把奶奶给她的护身符装在裤袋里，在考试结束后，又偷偷地藏进书包，生怕被同学们看见。

在外求学期间，每次独自一人在漆黑的路上独自回宿舍，她都总是把奶奶给她的护身符紧紧揣在手中，似乎这样，她能感受到有股力量在保护着她。

直到某一年，奶奶突然在买菜的路上摔倒，从此身体状况便急转直下，后来还中风导致卧床不起。

从那一刻起，家里便少了奶奶每天低喃祈福的声音，家里的檀香味也逐渐消散。

以前总以为永远是遥不可及的将来，现在才明白永远只是一瞬间的事，当在你身后烧香祈福的人倒下的那一刻起，永远的平安快乐就会瞬间崩塌，转变为忐忑不安，生怕一眨眼那个人就能消失不见，连再见都来不及说，从此在心里留下终身遗憾的伤疤。

还在外头读书的小莉知道奶奶的情况后也是每天忧心忡忡。

某晚她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那时已经不见行人的踪影，她望向远方，更觉那条蜿蜒曲折的路比往日更长，一直延伸到黑暗处，像回家的路一般没有尽头，只有头顶上的月光晒了她一身月霜，她抬头凝望着天空的月光，竟不自觉间学着奶奶平时烧香祈福的手势，双手合十，把护身符夹在双掌中，闭上双目，低喃道：“请保佑奶奶永远身体健康。”

在那一瞬间，小莉才真正懂得奶奶对家人的那份深沉的爱，

多年来，奶奶用她的火眼金晶，每天为家人挑选最新鲜的蔬菜水果；

用她多年来习得的一身厨艺，每天定时定点为家人奉上热气腾腾的丰富饭菜；

用她的巧手为家人或缝补破损的衣服，或修改有点过长的衣袖裤子；

尽她所能，给这个家奉献了一切可以奉献的。

在奶奶的适心照料下，一家人能住在不大但温暖舒适的家，能准时围坐在餐桌前，在她慈祥的目光注视下，吃着可口的饭菜，这就是所谓的阖家安康。

身为一名退休教师的奶奶，求神拜佛正因为是无奈。

天灾人祸生老病死，任何一件事就能令山河失色，世间万物化作尘埃，那岂是一个日渐年迈的老人所能阻挡，所以她寄情于虚无缥缈的神，诚心拜佛只是一种爱到束手无策的情感宣泄。

小莉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虽然不信神佛，但时刻都把奶奶的护身符带在身边，是因为那护身符寄予着奶奶对她的爱，符在就有奶奶在身边的安心。

在学期结束后，小莉坐上火车回家探望奶奶的路上，一直望着手中的护身符。

她想，这次换她来做那个在奶奶身后烧香祈福的人。

永远有多远，祝福就有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