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钱晚风送,谁家又添新痛。”彼时,我望着被风席卷至半空盘旋飘忽的纸钱,脑子里浮现的便是这句。那纸钱,经久未落。2008年那日,天上,无光。
“闺女,这次家长会爸爸去。”就在那之前几日,他躺在床上,手上打着吊瓶,笑嘻嘻地对着我说道。我傍晚刚回家的时候跟他说了三天后家长会的事。我正在给他倒水的手顿了一下,放下了水瓶,飞速的跑到他床边,探身抱了抱他,然后用快乐的语气说了声“好!”。他抬起我的脸,骛的笑了,“傻闺女,你怎么那么开心啊?”我没有说话,只是又把头埋进他怀里。我知道,他一直以我为傲。可是他不知道,他也一直是我的骄傲。我的同学会说,你的爸爸真高,你的爸爸真帅,你的爸爸对你真好……我会说,没错,他是我的爸爸。
起身,我想起水还没有倒,急急忙忙去倒水。大半杯热水,小半杯冷水,试了下温度,刚刚好。一颗药,一杯温水,一天三次,已成习惯。笑眯眯地看他吃完药,又等着他打完吊瓶,拔了针,才放心的跟他说去同学家玩一会。临走之前,我又叮嘱了声,别忘了家长会呀。
“好。”
“闺女……”
“嗯?怎么啦?”
“爸爸最近身体不怎么好,要去县里医院住两天,以后要听妈妈的话。”
“好!”
同学家在我家后面隔条河,几步便到了。那晚,在同学的央求下,我便没有回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回家,发现他已经走了。也没在意,像往常一样去上学。中午回来,接到了电话,“告诉你个好消息,闺女,你妈妈回来了。”我在电话这头,高兴的蹦了起来,我说“爸爸,你让妈妈接电话吧。”和妈妈叽叽喳喳说了一通。然后妈妈将电话给了他,他和我说了声“再见”。挂了电话,心情轻松了些。毕竟有妈妈在他身边照顾他,我就不担心了。
晚上放学回家时,天沉闷的让人心慌,我抬头看了眼西边的火烧云,感觉天际很低,而且正在慢慢往下压。当我用力蹬着自行车到达家门口时,大场上站满了人,熟悉的,陌生的。我噌的下了车,心猛的收缩了一下。眼角余光瞥见火烧云消失了,剩下黑压压厚重的云层压到天边。天,黑了。
他走了。
那个时候的我,竟然没有发现他那晚话里之意,他怎么会突然提到远在外地打工的妈妈,妈妈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我怎么还没有发现那天打电话时他微弱的语气。我还没有和他郑重的道别啊,如果知道,最后一句话也绝不会是“再见”两个字。
开家长会的这天。我没有上学。捧着那尚有余温的小小的盒子,看着漫天飞舞的纸钱,我轻声地说着,你呀,这辈子太累了,下辈子啊,换我来呵护你。一路,走好。
那之后的几日,我很少睡觉,时常一个人跑到他生前常带我去的天桥,踮起脚尖,触摸着那绿色的防护网,一遍又一遍。转头,月光皎洁,身边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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