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让扭头看了一眼，道：“脸都不敢露，说不定丑得要死。没兴趣。还有，别想拿我当枪使，本公子不傻。”
他说着一把扯回那本图册，低头继续研究起来。江步月的意图被看破，也没多说什么，起身拱手行了个礼，道：“净华主。”
净天冥微点了点头，眼神在岿然不动的苏清让身上打量了一圈。
“钟姑娘醒了，净华主可是来探望？”
江步月出声，眼中微带了抹寻色，昨天净天冥似乎听到钟万谷伤重后态度便一下松了，且后来还帮着拦了净天邪，这倒让他有些想不透，却也让他实在好奇。
果然，他话一出口，净天冥本还在审视苏清让的眼神立是一亮，却也只是瞬间，便恢复了平静。
但，江步月就等着他这一刻的失态，虽是他藏得快，却也被看了个清楚。
他在激动。
“没想到阿谷一伤竟还能得净华主居然有这份心思，真是让人意外”，白玉儿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接了一句。
“不。”
净天冥摇头退了一步，指了指白玉儿道：“你。”
“原来不是来找你的，我还以为你这两年出息了，竟能与净世天华之主有了交情。”显然，这句话是对屋里不能动弹的钟万谷说的。
净天冥冷声道：“人，许。”
“许登云当真不在我这儿，你不信可以搜。”
“因？”
“什么因？”
白玉儿实在觉得这样的对话实在太过含糊，索性转身从屋里拿了笔墨砚台放到了石桌上，苏清让还在翻那本美人图，见他们坐过来，颇有些扫兴，抱着那图回了房。
净天冥提笔蘸了蘸墨，在纸上写道：“昨夜是你。”
白玉儿摇了摇头，道：“昨夜不是我。”
笑话，她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承认。净天冥似乎早就想到她会这么说，提笔又写了三个字，白玉儿在他出笔写下第一个字之后，就知道完了。
“曲巫山。”
曲巫山是古域神社之主，江湖五大神医的其中一位，其容貌百变，男女不知，善医通毒甚至可画肤换皮，曾闻有一幼女因家中失火被烧得面目全非，后来偶然得其救治，剐腐重生塑肉重造，一年时间便为其重造身形，宛若天生如此。
对于这么一个神通广大之人，遮掩一处小小的箭伤算得了什么。
白玉儿无奈的瞅了眼旁边坐在窗口上的苏清让，暗道这家伙居然被人识破了身份，苏清让是曲巫山的事，这世上知道的人几乎一只手都数得出来，而净天冥是如何知道的？
“是，昨天是我。但许登云并非是吸功杀手。但他也确实杀了柳庄主。”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这句话白玉儿何尝不知，眼下自不知该如何反驳。稍一沉吟间，就听站在一旁许久无声的江步月道：“鬼族之害，远比许登云一人更为严重，江某以为，若他能帮忙为除鬼灭害一事尽些功劳，可否将柳庄主之仇先为暂放？”
“何意？”
“鬼族江湖猖獗多年，却一直鲜为外人所知，其主其目的其中成员及其所在皆未有闻，鬼族放了吸功杀手一事栽赃许登云，又害玉儿与他决裂，目的不过是想将他立在这无人可援之地，以便日后掌控。先前我已与他谈过，他已答应帮忙查探消息，净世天华的宗旨不是净世灭障吗？那相对于许登云这芝麻大小的‘污障’，鬼族可大得满江湖都是了。”
“杀人本该偿命。”
江步月笑：“自然是该，但偿了命被杀之人也无法还生，不如先留他为这江湖上的活人做些事。”
净天冥不语，许久方提笔写道：“任何消息，皆需告知。”
“自然，飞鱼山庄那边也请净华主帮忙掩饰一下，多谢了。”
三言两语，净天冥便改了心思，抬头又向房中屋内瞅了眼，冲他们点了点头转身没了影儿。
来得无声，走得利落。
“我还没发现，你还真能言善辩”。
她坐回到桌边，目光瞟到桌上刚才净天冥写的字，银钩虿尾笔劲遒力，但这些字中，唯有一个“杀”字写得差了许多，颇觉圆润，似乎在哪里见过这种字。
“怎么了？”
“他的字，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至于在哪里见到的，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最后只好作罢。晚饭的时候，叶儿醒了，先去看了钟万谷，坐回到饭桌上的时候，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不过江步月有先见之明，给他把菜单独拨了出来，至于苏清让，他吃完一抹嘴就没了影儿，说是晚上不回来了，不必等他。
说得好像有人等他似的。
“玉姐姐，我是不是再没有办法练功了？”
叶儿扒拉着碗里的菜，低头问了一句。这几天来，他醒是醒，但话很少，虽他本来就喜欢板着一张脸装成熟，但这次，他眼中的哀愁已经漫得不需要装了。
“谁说的？”玉儿按住他的手腕，“我一定想办法找人治好你。这五大名医里，还有个毒情谷跟太妃呢，我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两个人弄出来给你治病。”
她语气淡淡的说着最大言不惭的话，听起来尤其可信，江步月想了想，道：“听闻这五大名医相互各有不服且常暗中较劲，不如我让碎云楼放个消息出去，就说有此伤经两大名医皆难去除，乃世间罕见，看看他们会不会自己寻上门来？”
好像听起来比白玉儿的办法简单的多，而且省力。
“好，不过别透露是这两大名医是哪两个。”
柳安安她有愧，苏清让毕竟帮了忙，也不好这么明目张胆的砸人招牌。
晚上的时候，钟万谷把江步月与白玉儿都叫进了屋，半躺在床上正襟严色的道：“玉儿，我们有事要跟你说。”
“嗯，我听着。”
她其实已经能猜到了。
江步月开口道：“日月同心蛊一事，我们并无任何出格行为，那药也并不是真正的日月同心蛊，只有其象而无其用，怨灵天应是想以此物来……”
“我来说我来说”，钟万谷截了话头，急声道，“就是那个怨灵天想离间我们，才用这个东西，那天我去后院的时候，听见清影在跟万叔说话，万叔早就发现我们两个中的不是真正的日月同心蛊，我也没失身，他想离间我跟你，这样好撺掇我重振七琴楼。还想搓合我跟江步月，我呸…咳咳……”
她说到激动处，呛了口口水直咳，白玉儿上前替她顺了顺气道：“后来就是你把他们赶走了。别这么激动。”
“我就不明白，我哪点看起来像跟他相配了？”她仰头瞪了眼江步月，“不过玉儿，你千万别因为这事儿嫌弃他，毕竟他能找你这么好一姑娘不容易。”
白玉儿虽早想到了结果，但如今听他们两人这么明明白白的说清楚，还是觉得舒坦了不少，毕竟若他们真发生了什么，她可能没办法这么潇洒的当作什么也没有。
似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第二天一早，江步月就接到了清影发来的急报，碎云楼出了大事，请他务必尽快赶回。
京城数十里外的小镇上，一对父女正坐在茶摊上休憩，中年男子一身灰褐长衫，络腮胡黑浓眉，一头长发编成数瓣在脑后，浓眉而肤深，面目也生得颇有棱角，看起来并不是中原人。而他旁边的女孩二十岁左右的模样，碧绿荷边罗裙，黛绿轻纱鎏衣，头发简简的束在脑后以浅葱色丝带而缚，面上以轻纱遮着，虽是看不到容貌，但那双眼睛，如水似星般的灵幻柔弱，使人一望而生惜意。
她抱着把琵琶端端坐在那里，与四周的一切皆不相融。
茶摊小二悄悄的换了壶好茶送了上去，她也不像其他的过路人一样无视，而是点头含眉轻道了谢，这一声谢，好像春雨化霖，那小二笑呵呵的像承了什么大恩一样摆手说着不用，然后走了。
“父……阿爹，我们还有多远？”
那被她称为阿爹的男子放了茶碗以袖擦了擦嘴，从怀里掏了张地图，来回看了几遍，道：“不远了，马上就到。”
“如果她不愿呢？我会不会死？”
“阿眉，不许胡说。”
那女子被斥，微低了头，眼中一片落寞无声。
“她若不愿，我便调集所有忠卫杀她为祭，或是拿她的朋友作为威胁，她本就欠你，这条命是她该给的。”
阿眉点了点头，抬手为他添了碗茶，语意轻柔柔：“女儿去了这病，就能长长久久的陪在阿爹身边，为阿爹尽孝了。”
“傻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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