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仓

卜灭

一张床，一个衣柜，狭小的出租房里摆不下一张小饭桌，还好拥有一扇诺大的落地窗，三十五楼的窗外高楼林立，霓虹遍起，夜色正浓时，冷清寂寞袭。

1.

爱好养花，出租屋却又太小，搬家后带过来的宠物笼子一直搁置着，花了钱买了即使旧了也不舍得扔，放到房间角落里，寻思着养点儿活物，让房间有点温度和活气。

笼子很大，太大的动物难得伺候，也没有信心去养好一只庞大的不容易被人忽视的宠物，而仓鼠的选择要从两年前开始说起。

对于仓鼠，第一次印象大概是从乡下进城走亲戚，我一个表姐的幺幺的儿子那时提着一个笼子，笼子里面铺了一层软木屑，只看见几只毛茸茸的像老鼠的东西在里面扒拉着木屑，吱吱乱叫，当时还在学校读书，从没见过这些洋玩意儿，只是觉得特别新奇，就连那笼子看着都不一样，那次后仓鼠便从我的世界里就消失了，我不觉得养一只不一样的老鼠有那样的好玩和愉快。

直到大学毕业，辗转四处，做过广告，进过厂，经过朋友的推荐进入了影楼后期这一行，不是多高级的工作，技术要说高也谈不上，毕竟服务的人群也并非需要商业级别的修饰，当然这就给这行的人有了出头的方向，广告出身的我也没什么远大的抱负，一入行就是三年多，至今仍在里面摸爬滚打，既达不到更高级的修图水平，又不满足于现状，这似乎都成了年轻人的通病，不敢拼不愿闯，在一个地方待得安稳了就不太愿意用行动去追求更多的东西，于是把剩下的大部分时间用来养花种草，寻欢作乐，把一直狗打扮得比自身还精致，猫的玩具堆满着墙角，其实人若给自己些压力，去追求更美好的生活他的心思就不会在这些地方花费太多，闲情雅致必不可少嘛，高雅的娱乐有条件也可以尝试尝试。

我大抵就属于那类安稳下来就不思进取的人，还是那种连闲情雅致都过得斤斤计较的人，喜欢猫却不会去养，同样一只狗也是如此，连自身都经营不好，又如何对它们负责，当然难养也排在前面，所以想来想去仓鼠就太好养了，生命力顽强，虽说寿命不长，但逝去了也不会太伤心，然后就入手了。

第一对仓鼠是在工作一年后饲养的，同事带了两只仓鼠到公司，养在办公室里肥肥胖胖特别可爱，比较温顺，最后却因笼子没有关严，一只跑了，一只在不久后它可能以为自己会水，对鱼缸里的鱼恋恋不忘就直接跳里面了，第二天来公司看它在水里走得很安详，就这样这两只公共饲养的宠物没多久就消失在了这个办公司，无人记得何谈哀悼，从此却让我爱上了养仓鼠。

2.

虽说喜欢仓鼠，但一开始也不了解如何去饲养，即使简单也还是得花费一些精力，第一对是在批发市场购买的，到家几天后发现那只布丁状态不太好，不爱动也不吃东西，很显然这只仓鼠几天后就死了，剩下那只银狐养了一段时间，自以为觉得它太孤独，不防在网上购买了一对，这对小仓鼠很小很瘦，腿很长，感觉像杂交变异的产物，后面才了解这应该是近亲繁殖的结果，将它俩放进一个笼子，和那只老大一点也不和，上网一查才知道仓鼠的领地意识十分强，不是从小同笼长大的它们都会排斥，撕咬打架是常态，无奈只能用纸箱将两只小仓鼠暂时分开，却不想如此高大厚实的纸箱，在没有打洞的情况下，两只仓鼠直接消失了，能爬出纸箱也算它们厉害，房间找了个遍，只好放弃。

就这样第一次剩下的那只银狐一直活泼得很，长得胖嘟嘟的，就是脾气和办公室里的那两只比实在太凶，只要靠近它就躺倒蹬腿龇牙咧嘴，露出两颗细长雪白的牙齿对着你，你说想把它握在手心里当块宝都不行，果然网上的视频都是骗人的，过年不可能将它带回家，我老爸要是晓得一个大老爷们养一只老鼠非得嫌弃死我，于是把干粮水准备齐全，将它放出笼子关在我的房间里，等过年回来，房间的门开着，干粮不晓得是被它还是老鼠搬空了，它也消失了，也不晓得跑到了哪个角落里去了，剩下的一个笼子想扔掉，看到角落里购买的一大堆仓鼠用品，想着以后还能养着玩，也就屯着，就这样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养过仓鼠了。

房子到期我搬了第一次家，笼子这些都没扔掉，在新的房子里空空荡荡，买了许多绿植装点房间，顺便又在网上购买了一对仓鼠，没想到又只活着一只银狐，我开始以为这是什么劫，是不是预示着我的单身生活将继续下去，这只银狐脾气还好，不过握在手里还是害怕它那长长的牙齿咬我，在房间里遛它还算件愉快的事，不过一个大老爷们趴在地上逗弄一只小仓鼠确实有些不合时宜，我给它购买的磨牙棒，保温棉袋，浴沙尿沙……只要仓鼠需要的我大概是买齐了，早上喂喂仓鼠，浇浇花草，看看书听听音乐，下班回来逗弄逗弄仓鼠，单身生活似乎也没那样难熬，不过紧迫茫然一直在前方逼迫着我，生活无论你如何过，首先你得有上进心，一味追寻安稳，跟不上时代的脚步便只会被时代甩在后面，却也不能将所有原因归咎于玩物丧志。

合租的朋友要结婚了，新搬的房子又得换。这年回家又无法带上仓鼠，疫情的突然袭击也无法让我再去担心一只小小的不甚重要的像老鼠一样的打发时间的小宠物，回来工作不久就搬回了公司宿舍，新宿舍很大人也能住很多，好在男生宿舍两室一厅的房子里人不多，很多人是不太喜欢住在集体的房子里的，因为住在客厅，客厅里也不止我一个人，虽然带着仓鼠用品，却一直放在角落，仓鼠对我来说似乎也不是那样的重要了。

直到有一天宿舍来了一只英短，极可爱的一只猫咪，虽然宿舍的猫毛满天飞，作为铲屎官的我们丝毫不会嫌弃，下班回去撸猫甚是舒服，从此冷清的宿舍也变得活泼热闹起来，味道也重了不少，但只要猫在手中也无怨无悔，这只猫叫豆豆，乔姐家的英短生下的最小的一只猫，因为英短又怀孕了，不得已就将豆豆寄存在了我们宿舍。

上班加班下班，每天忙得不亦说乎，诺大的房间里看到豆豆每天坐在窗户前望着窗外发呆，就觉得它也好孤独，看着角落里的笼子突然心生一计，不如买两只仓鼠回来陪它玩，确实，有了仓鼠豆豆每天围着笼子转，时不时伸着爪子挠挠笼子里的仓鼠，不料有一天回去笼子直接被豆豆拍翻在了地上，仓鼠不翼而飞，不要以为是被猫吃了，别看豆豆是一只猫，真要碰到了仓鼠，除了伸爪子刨一下，也只会闪躲在一旁注视着仓鼠的一举一动，两只逃出生天的仓鼠一只淹死在了便池里，另一只被我在角落里寻到，乔姐见我的仓鼠被豆豆弄跑了，为表歉意给我买了一只比仓鼠更大一些的金丝熊，我本意养了这只仓鼠就不打算再养了，乔姐第二天直接带来了一只笼子，里面的金丝熊很大，显得笼子就太小了，为了养好这只金丝熊，我花巨资给它单独购买了一栋豪宅，本想将仓鼠也放进豪宅里，见金丝熊实在强大，怕给仓鼠咬死了，还是分笼饲养，这下豆豆就有得玩了。

3.

随着第二次疫情的来袭，公司也在风中摇摇欲坠，为缩减公司开资，老板打算只租一个套房男女合住在一起，打破了原先的安宁，搬来的搬来，离开的离开，那段时间对仓鼠没上什么心，它却仍旧顽强的活着，由于粗心大意忘记关金丝熊的笼子，也觉得这金丝熊这么大好找，索性放出来和豆豆一起玩耍，几天后却发现那只金丝熊找不到了，无奈又独剩下一只银狐和豆豆相伴。

不久公司面临清算，宿舍到期，豆豆跟随一位室友走了，我也带着这只银狐搬到了新家，看着诺大的笼子我又心生再购买一对仓鼠的想法，以为能够和平相处，意料之中的两只小仓鼠每晚被打得吱哇乱叫，于心不忍忍痛割爱，我打算放生这只长大了的银狐，它该去迎接生活的毒打了！

这样确实少了很多不和谐，放生后的老银狐只能祈祷它好运连连吧，是死是活至今不明，只知道有一次下班回家在房间床脚处看到它的身影时，它那一身毛发十分杂乱，一只眼睛大抵是和老鼠打架受伤了，睁不开眼睛，当我俯身想将它捉回笼子时，它似乎又害怕我伤害它，一下窜走了，然后至今未曾再看到它。

最后一次购买仓鼠也就是这次了。放生的那只银狐，最后一次见到的模样总在心间浮现，它本该在笼子里自由自在地活着，毛发在浴沙的洗浴下光洁柔顺，明亮的一双大眼睛也不会因此瞎了一只，好在这次购买的一对紫仓和布丁都活着，至少它们俩不会再孤独！

两只小仓鼠很快适应了笼子里的新环境，却在攀爬笼子时后腿不小心都滑进了一个极小的缝隙里，卡住拔不出来，在听到他们的叫声不断传来我才意识到什么问题，虽帮他们拔了出来，看到那只紫仓的后腿它大概挣扎了很长时间，估计是无法复原了，后几天观察紫仓的腿，见那只变形的后腿消失了，它应该是将那只废腿撕咬掉了，看着那只不完整的紫仓虽感到抱歉，那又能如何呢。

它虽然失去了后腿，却依旧努力的攀爬，学会适应没有腿的生活，看它习惯三只腿在笼子里健步如飞，攀爬依旧迅速的身影就甚是欣慰。

更加让我惊喜的是在收到货四十天左右，我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从笼子里传出来，我猜想着会不会是我想象的那样，当我打开手机的闪光灯看到保温棉袋里蠕动的粉丝小生命时，我有种说不出的欣喜，一直以来都未曾养活过一对仓鼠，这次它俩都能活到现在就已经超出了我的期望，最终给我的惊喜让我有些手足无措，那只断腿的紫仓哺育着那一窝幼崽，前几天还在疑惑这只紫仓怎么突然就瘦了，喝水的量开始增加，干粮的消耗也超过往常，为了保证它的营养，我又购买了新粮，羊奶面包虫，过年时看着那窝还无法离开笼子独自生活的幼崽，有些担心它们会被自己的父母吃掉，毕竟回家十天，这十天如果粮食水准备得不够充足，这一切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临走那天在笼子前驻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任由它们自生自灭，回来那天打开门的那一瞬间都还在脑中祈祷着不会发生什么，幸运的是美好终究眷顾着生命，六只幼崽已经能在笼子里攀爬飞奔了，毛茸茸的小短腿可比它母亲可爱多了，五只紫仓一只布丁，笼子一下子就沸腾了起来，时不时的打架成了常态，网上说幼崽满了二十天就要和大仓鼠分笼，这真的有必要，一想分笼饲养也不是最终的解决办法，不可能把这六只也养起来，如此下来那还得了，一批又一批，准备多少笼子都不够用，想到把这六只拿去售卖了，定多少钱反倒成了问题，太便宜了怕别人觉得仓鼠有问题，贵了也不会有人买，于是我有了一个新计划。

我用一张A4纸画了一张海报，两只胖嘟嘟的可爱仓鼠跃然纸上，写上寻找有缘的新主人，准备了三个纸盒，用胶布将四周封严实，铺上碎木屑，放上一些干粮，通过几天的踩点观察，我所住的这栋楼里有不少小朋友，于是在星期五的晚上，我将盒子放到了进门的玄幻旁的平台上，这是住户必经之路，加上我那醒目的海报必定会吸引小朋友的注意，那天晚上我在楼下待到了很久，其实有些担心没人在意这些幼小的生命，夜色很深时，慢悠悠踏上回家的路，看到玄关旁的盒子还在，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没人喜欢吧，装作不经意的路人凑上去看了一眼，少了三只，准备好了的盒子却没有拿走，他们又是如何带走三只仓鼠的呢？刚下楼时有小朋友看到我把箱子放到了这里，会是他们拿走了？希望这三只仓鼠能有好运吧！

回家洗漱准备睡觉，想到楼下剩下的三只仓鼠，我决定再去看一眼，盒子不见了，我在不远处的垃圾箱里找寻了一下，没见到盒子这大概就是好消息吧。

在我准备送走这六只刚长大的小仓鼠时，一个让我不敢相信的事又出现了，笼子里铺了一层木屑，紫仓住在角落里，六只幼崽爬上爬下，做母亲的紫仓最近对小仓鼠有些反常，下手更加严重，每晚上被打得吱吱乱叫，听得我糟心烦神，送走它们迫在眉睫啊！

在喂食时，总是听到幼鼠刚出生时发出的那种吱吱叫声，不会又生了一窝仓鼠吧？翻看了保温棉袋里面也没有幼鼠的影子，角落里紫仓的小窝也被木屑盖着，看不清情况，也就没有多想，把这些声音都归咎在了幼鼠身上，待我送走这一窝仓鼠的第二天，再次喂食时，又听到了吱吱的微弱叫声，当我打开灯光在笼子四处寻找时，突然看到保温棉袋里蠕动的又一窝粉红的仓鼠，我竟不知说什么好，网上说母鼠育鼠时必须和公鼠分笼，否则母鼠平繁生育会影响它的寿命，也是时候购买一个笼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