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的时候,没想到是这种结尾。
结束的时候,却不知该怎么告别。
相聚有时,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相聚有时!
闹钟第三回响起,乔远摸过手机按掉,翻个身继续睡。迷迷糊糊中,更刺耳悠长的铃声响起,乔远接通手机,一句fuck正待说出,电话那头已经嚷嚷开了“远哥,你还健在吗?这么久不接电话,9点拍毕业照,你快点的”。乔远扔下手机,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脑子都还是胀的,低声笑骂了一句“这帮小兔崽子一个个都这么能喝了,愣是把我给放倒了,也不知道给师兄留点面子”。
墙上挂的日历只剩下最后6月22日一张,乔远一拍脑袋。原来,今天是毕业,是我在这个学校的最后一天。
起床简单洗漱,对着镜子理了理发型,看着镜中的自己,那不再年轻的容颜,悄然添上的白发,本就不胖的身材更是瘦的仙风道骨。他不由感叹,转眼间四年过去了,这四年的学术生涯,我经历了太多,几多欢喜,几多悲愁。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知道这远不是当年所期望的样子。可是今天之后,我就要离开这个学校了。
穿着平常的短袖七分裤,正待出门,好像想起了什么,从衣柜的角落找出一个袋子,里面赫然是衬衣,长裤、皮鞋。这是前女友韩芳送的。说起来,韩芳和乔远是大学同学,他两是大二时认识的,两人情投意合。不比没有别人烛光晚餐式的浪漫,他们更像是吃饭喝水式的相濡以沫。他们手牵手,走遍了这个校园的角落,逛遍了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本科毕业的时候,同学们都说,一定要喝他们两的喜酒。本科毕业,两人都保研上了本校,凭借着各自的努力,搞搞科研,发发论文,倒也是顺利地毕业了。乔远还想再读博,韩芳生气了,说好毕业就结婚,我等了太久了,家里催了。乔远犯了难,韩芳是家里的老大,下面弟妹在上高中,家里经济压力大,希望读研毕业就出来工作。这点乔远也明白,他心里想的是,这么多年过来了,再熬个三年博士毕业,形势就不一样了。将这道理跟女友一讲,韩芳也是明事理的人,也知道乔远想干的事性格固执,这事就搁置了下来,韩芳嘴里不说,心里还是担忧着家里。
乔远凭借自己努力,考上了南方大学的博士,韩芳没考博,跟着乔远到了Y城,在一家重点高中当老师。读了博士,助教、科研、上课、论文,乔远忙的像个陀螺连轴转。这一忙起来,两人竟是一个月才见得上一次。博二那年冬天的晚上,天特别冷,韩芳跑到学校,跟乔远说,“远哥,你现在就娶我吧”。乔远这时开题没过,毕业遥遥无期,自然无法马上答应,承诺一毕业就结婚。韩芳扭头跑了,也不让乔远追。不久,韩芳打来电话,话语中带着哭腔:“远哥,我们分手吧”就挂断了电话。乔远跑去她学校,被告知韩芳早已辞职。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韩芳本就身体不好的母亲病重,她回老家照顾,改在县城了教书。韩芳跟乔远一样,出身乡村,没法撂下年迈的父母和正读书的弟妹到城市生活,乔远却总想在大城市拼出一片天地。乔远打通韩芳家里的电话,韩芳只问了一句“你愿不愿意放下城市的一切,回老家娶我,两个人就在县城里奋斗”,乔远迟疑半晌,吞吞吐吐要答的时候,电话那头已经挂断了。
乔远走在街头,看着一对情侣故意在淋雨,想起当年大雪纷飞,两人牵手走在校园的小道上。她说,我喜欢在下雪天和你一起走,这样不经意就能到白头。永远,原来这么短暂。后来听说韩芳在老家结婚了,对象在银行上班,倒是给乔远也寄来了请柬,乔远没去。记得当年毕业的时候,她说,“远哥你这样太严肃,毕业那天,手摆剪刀,嘴要微笑”。可惜,今天毕业了,那个摆剪刀手笑靥如花的姑娘已经不在身旁。
下楼的时候,遇到一身西装的陆勇,这小子是本系邻专业的,天生是个读书的好材料。这几年,发论文,拿奖学金,当学生干部,一样没有落下,每次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但总会有他的名字。读书用功,却不擅长交际,平常吃饭上课总是见他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实习的时候,凭着他那摞证书和论文,被市档案管看上了,他也兢兢业业地干活,这不,还没毕业,人家档案馆就说要录用他,清水衙门但薪资不菲呢。乔远总觉得陆勇这个人按部就班,规规矩矩地,就跟那老牛一样,只知埋头拉车,不知抬头看路,就这份磨炼工夫,还是挺让人欣赏的。
两人相邀一起下楼,往礼堂方向走。这时后面一个人追上来,拍了下两人肩膀“远哥,勇哥,怎么不等等我”说话的是陈金,他一身小礼服打扮,系个蝴蝶结,头发弄得油光发亮的。乔远笑骂一句“我说大黄蜂,这都要毕业了,你还扮靓钓妹子啊”。陈金头发一甩“男人可以不优秀,怎能不优雅,我是有偶像包袱的”。这话还真没错,这小子长得跟个玉面小生似的,不勾搭都不缺妹子,偏他又多情,这几年也不知惹了多少无知少女师妹伤心落泪。陈金学习成绩平平,但能力很强,又十分善于交际,在学生会当主席,也深受导师宠爱。平常相处还没觉得他有多牛,一到实习,这小子冷不丁就跑到省政府机关了,实习之后,这小子改邪归正,愣是考上了省政府的公务员。
三人谈笑着往礼堂走,走到艺贤路,那片五十年代的老房子在挖掘机的轰隆声中不断被拆掉。
乔远叹了口气“这毁掉的,都是历史啊”陆勇点头应是,陈金语出惊人“可不是嘛,上个月我还和师妹手牵手来这边逛呢,历史啊”乔陆两人听了都是哈哈大笑。
三人赶到礼堂前,果然有人先到了,大家东张西魏地打着招呼,三人一群,两人一组,谈笑风生的。这时候吕岩匆匆赶到,大家异口同声喊道“岩哥,恭喜终于毕业”,说的吕岩老脸一红。吕岩绝对是系里的传奇人物,系里的大事小情,师弟师妹,他都知道。说来他平常学习也用功,可不知怎的,开题屡屡延期,毕业屡屡延期,跟他一届的都工作两三年了,他今年再不毕业,这七年博士就算白读了。听说前两天去见导师,导师不无感动地说“带了这么多学生,数你我花的心思最多,这番薯总算是捂熟了,没烂我手里啊,好好好!走之前来我家吃饭,这七年,你年年去,以后去的少了,你师母该念叨了”。果真是,七年成博士,一把辛酸泪。
师妹邱雪和师弟张杨过来跟乔远打招呼,他们今天是硕士毕业,两人也都考上了博士。平时见到乔远这个大师兄就一口一个师兄的叫着,今天两个人也显得比较兴奋。这邱雪是个乐天派,无论学习如何辛苦,她总能逗逼似的自嗨,平常发展些业余爱好,也喜欢去旅游。这不,昨天才从大西北溜了一圈回来呢。师弟张杨黑黑瘦瘦,也是个用功的主,平常也不太说话,但到了读书汇报的时候说的头头是道。作为过来人,乔远在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9点一到,就是拍集体照,不知喊了多少句茄子,脸都快笑成面瘫,才结束。有那细心的人发现,每张照片,乔远都摆个剪刀手,嘴角上翘,大家表示从来没见高冷远哥这么卖萌过。
之后是自由合照,一众师弟师妹们都来了,吴倩、孙蕾是博士二年级,许强、赵南、何薇是博士一年级,这几个是博士。还有小师弟洛少华、余东,两人刚入师门。几个人聊着天,一路拍着照,每到一处,师弟师妹们就把乔远围在中间拍照,一个个都很开心,看起来他们倒更像是毕业生。拍了一上午,大家提议午饭出去搓,乔远说晚上还谢师宴呢,中午这顿就按咱老规矩,五食堂吧。这是老传统了,每周师门上完课,总会一起吃一顿,乔远在的时候,他们总是在五食堂吃,因为他觉得外面的吃食太油腻,不健康。
吃过饭,师弟师妹们回去休息,乔远独自一人来到图书馆四楼,坐在阅览室那个坐了四年的位置。这四年,只要在学校,风雨无阻,每天都是在这个位置自习,早出晚归,有时候同门会一起自习,更多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习惯了寂寞。或是看书,或是查资料,去的多了,资料室管理员都认识他了,隔天不去,她也会问怎么昨天没来。这是个靠窗的位置,抬头就能看到蓝天。一年四季,有春雨连绵,花开树茂;有夏日炎炎,蝉鸣蛙叫;有秋高气爽,落木萧萧;有冬来微霜,草枯木黄。这个位置,见证了上进的、颓废的、欢喜的、悲伤的自己。乔远也不明白,喜动不喜静的自己怎么就能一坐就是四年。
毕业典礼,接过那沉甸甸的毕业证,乔远叹了口气舒了口气,终于是到了这一天了,我好像已经等待了太久。
谢师宴上,乔远领衔,带着师弟师妹给老师敬酒,说了一通感谢师恩的话。老师看着这个跟着自己四年的弟子,全是笑容,“乔远,今天你毕业了,可以去闯事业了”,接下来给师弟师妹的话乔远都没听着。他想起了这四年,在211教室上课,樵西的调查实践,老师言传身教,有批评,更多是要求弟子们要做的更好。一字一句解读论文材料,再到改开题、改论文,也不知道去了多少回老师办公室。有时看到老师凌晨一点回复的邮件,上面密密麻麻的修改意见,乔远就一阵感动。心绪万千,却不知如何表达,只能以酒代言。
吴倩、孙蕾过来敬酒,这两姑娘酒量惊人,乔远完全不是对手,但她两有一百种方法让你多喝,都到这时候了,乔远拼着一醉,杯杯见底。许强、赵南、何薇、余东、洛少华一帮人围了上来,看势头又搞车轮战,师弟师妹起哄让乔远讲几句,乔远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最后以一句“好好学习”结尾。这帮师弟师妹也不给他客气,拿着酒瓶给他倒,他酒杯一晚上都没空过。酒过三巡,杯盘狼藉,老师先离开了。有人提议要转场,去西门外烧烤撸串。不等乔远反对,就拥着他踉踉跄跄地去了。
点了一堆烧烤,几扎冰啤,一帮人又吃喝开了。同门师兄弟之间,感情深厚,临将离别,更加随意。大家边吃边吐槽,真个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吴倩说男朋友催结婚,要早点毕业。孙蕾孩子还小,也想着早毕业出去工作。许强和赵南、何薇三人愁着论文材料。就连小师弟洛少华和余东,也发愁着论文。尤其是少华这小子,认真学习倒也认真学习,叫嚷着学术文章发不出来,净瞎写些没头没脑的散文,简直瞎搞。小小年纪,老抱怨自己单身,乔远说我也没有,这犊子嘻嘻一笑“远哥,你这是曾经沧海难为水,我这是寂寞梧桐待凤仪,不一样的”乔远听了,一脚踹他屁股上。见这阵势,乔远给师弟师妹们一一分析情况,拿自己当教材,又是说了一通。这个时候谈学术,不是找打么,果然被他们几个灌了大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过去的闲天。
来到江边,几个人看着江上的游轮,那高塔的霓虹,合影。喝醉了的乔远婆婆妈妈的,一个个拉着手说,记得和赵南逛商业街,承诺请吃饭的事。记得和许强一起去调查,记得和.....
乔远是被许强、赵南几个男生扛回去的,一路吐得不行。回到宿舍,反而清醒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肚子都吐空了。起身下床,从桌子角落里摸出一袋泡面、凤爪、香肠,煮了一锅。掏出兜里的烟,只剩最后一根,点燃,烟气袅袅中,过去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真实、虚幻,分不清。
第二天睡到中午,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走到楼下,想起自己的单车还没寄,打电话叫洛少华过来,“知道你喜欢骑车,这辆送你了”“远哥,我不能要,这可是你当年进藏的车”乔远把单车钥匙扔给洛少华,拉着行李,挥挥手走了,嘴里唱着“天地悠悠,过客匆匆.......红尘啊滚滚,痴痴呀情深,聚散总有时.....”
一辆火车南下,载着希望和梦想。
何时再见?
乔远不知道!
挥手告别过去,踏上新的征程。
匆匆那年,我欠你一句后会无期!
他日再相遇,我们都是全新的自己。
无论红着颜还是红着脸,
认真说再见的人一定会再见!
写在后面:一个假故事,谁知真不真。时值师兄师姐毕业,小弟不才,写就拙文,聊表心意。如果喜欢我的文章,也分享给你们的毕业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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