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爹

作者: duqiangdei | 来源:发表于2023-09-27 19:51 被阅读0次

    大爹叫杜喜财,在元山子这个小村子,也算一个能人,生产队播种时,总是要征求一下大爹的意见,让他预测一下种植什么作物比较好。记得大爹去世后的那一年,生产队在半梁的小麦歉收,好多人说,要是杜喜财在就好啦。

    大爹是爷爷家中的长子,爷爷的祖爷爷是同治末期的举人,到了爷爷这里,家道早已衰败。爷爷好面子,经常以耕读世家自居,尽管家中举步为艰,还是送大爹上了几年的私塾,算起来大爹也是读书人。

    爷爷举家迁到内蒙后,大爹就一直代替爷爷在外面垦荒,加上有点知识,善于总结农事活路和北方农村气候变化及农历节气的相关知识,因此村里人也相信他,于是成就了他能人的名声。

    大爹五十岁的时候,大妈就去世了,他们又没有儿女,大爹就成了鳏夫。

    村子照顾他,让他去离村子有七八里路的半梁常住,半梁有生产队六七百亩土地,还有房舍和机泵等农具,大爹的任务就是夏天看护农田里的作物,冬天看护房舍和农具。没有什么事情时,一般很少回村。

    那时年纪太小,对大爹的印象并不深刻,只是听父母说大爹在农事方面很能干,只有他回村办事,才能在家里见到一面。

    随着年龄增大,大爹的哮喘也加重,村里不放心大爹一个人在半梁守护,就让别人替他回来,安排他到大队当传达,大爹在我心中的印象才深刻起来。

    白天忙碌了一天,感觉不到什么,每到晚上,大爹回到他那两孔窑洞,尽管我们家就住在他的前边,东侧住着四爹一家,但无尽的孤独和寂寞在大爹的心中洒洒落落,他总是很晚才从大队返回自己家里,他不想回到只有自己的那个清冷之家,不想回忆起大妈活着时那个干净温馨的家。

    记得我在四年级时,有一天父亲让我每晚去大爹家睡觉,真不想去大爹家,他家中总是冷清清的,不像家中有父母和哥哥三姐他们,热热闹闹的,但拗不过父亲,只得每天在家呆的很晚才会到大爹家。

    大爹年纪大了,早早就睡了,以往他睡后就关了灯,大爹害怕灯光,有灯光时,他就睡不好觉。

    自从我去陪他后,家中的灯一直为我留着,每晚大爹早早地将我的被子铺好,那时是春天,家里感觉还是很冷,他将输液的玻璃瓶内灌满热水,放在我的被子里,钻在被子里感觉到热乎乎的。

    以前大爹晚饭也是在大队的火炉上自己做饭,吃过饭后,才会回家。

    自从我去陪他后,他的晚饭就是家里做,每当吃点好饭时,会给我留下一份,放到了锅里,让锅中的余热保温,等待着我回去。

    记得有一天我回去的很晚,大爹虽然早睡了,却还没有睡着,等我回去后,锅里还热气腾腾的。原来是给我留下的羊骨头有点凉,他刚下去给我加热后,我就回来了。

    四年级初,开始练习毛笔字,晚上睡觉前,大爹问我学校的事情,我随意地和大爹说了写毛笔字的事情,结果第二天中午,大爹亲自给我做了一支毛笔。

    大爹在指头粗的柳条上用木工的小钻子在棍子截面的中间打了个洞,用马兰根部的绒纤维撕细,一端沾着木工胶塞进柳条中心的洞内,别一端用剪刀将细丝剪出笔尖的水滴状,看起来还真像一支毛笔。

    大爹还是错了,他做的笔看起来像毛笔,马兰根部绒纤维虽然很细,比毛还是粗了不少,吸水性差,且纤维没有弹性,笔头容易散开,写不成字,让我挨了老师一顿训。

    晚上有点生气的我,对着大爹就是一顿脾气:“还能人呢,就这笔,你倒是写个字给我看看啊。”那时我就怀疑大爹读书人的资格了。

    大爹只是看书和报纸,从来没有看到大爹写过字,每年的对联都是四爹写。我想:大爹不会像我一样,那几年私塾也是混日子吧,他之所以看书,就像我一样,也是做个样子给别人看的。

    陪着大爹半年后,我说什么都不想再去他家了,他家太冷清让我有点害怕,总感觉到阴森森的,那时哥哥初中毕业后回了村,父亲让让哥哥代替我。

    大爹的哮喘越来越厉害,大姐有点不放心大爹,就把大爹接回了自己的家。

    大姐从小生活在大爹家,和大爹感情很好,在大爹病重时,大姐就把他接回家中,病一减轻,大爹不想在大姐家住,就会回去了,经常如此,已经习已为常。

    1979年春天,大爹晚上回到自己家中,第二天早晨,姐夫给大爹生炉子,发现大爹已经去世了,这一年他66岁。

    大爹终于抛弃了沉重的肉体,离开了他曾经留恋的世界,愿他在新的世界中,没有如雪的寂寞,没有如风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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