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斌
苏斌家门口有一条河,没人知道那河到底叫什么,只知道从苏斌爷爷那一代起,这条河就已经存在了。每年的盛夏,村里的居民都喜欢来到河边,不仅因为那绿树底下好乘凉,更因为孩子们喜欢到那玩——下水游个泳、捉个虾、捕个鱼什么的,连狗子都喜欢进到那冰凉的河水里撒个欢。孩子们也丝毫不介意,依旧欢快的玩耍。
每到这时,岸上的大人们便扯起喉咙叫唤着“XXX,你个小崽子快给我上来!”吼两声见没回应,也懒得下河捉人,便罢了罢了的重回自己的“战场”。
大人们在河边最爱干的事情无非就是下棋、纳凉、聊聊东家长李家短的琐碎事情。
苏斌下班后会在黄昏的午后沿着河边骑着个自行车,意气风发。与他迎面而来的是老李家的姑娘——上身穿着一件棉质粗布料的暗蓝色格纹衬衫,下身一条素白色的百褶长裙,随着自行车的风一个劲的飘动着,也扯着苏斌的小心弦。
苏斌大体是个矜持斯文的男子,看到老李家的女娃越骑越近,便把眼睛快速挪开,头也低了下来,老派的“礼义廉耻,非礼勿视”仿佛一双大手,一个劲的企图遮住她每一个部分。老李家的姑娘到不在意,经常大大方方的跟苏斌打个招呼点个头,便又像小黄鹂鸟似的欢快的向前骑去。
苏斌心里一阵悸动。
后来苏斌娶的是东边老陈家的姑娘,叫佳莲。长得白白净净,是纺织厂的女工,一副心灵手巧贤良淑德的样子,与苏斌这个化工厂不大不小的车间组长,也算是般配。婚后生活不说是甜甜蜜蜜你侬我侬,也算是和和美美相敬如宾。苏斌知道,这陈佳莲心里头之前是有个人的,只不过那人并不怎么待见她,一个姑娘家也不好死皮赖脸的求着人家娶她,况且年纪也摆在这了,便讪讪作罢。苏斌也不在意,他心头也有着老李家的呢。
那是个冬季的午后,在阳光也照晒不融的雪地上,凌乱的布满了脚印,苏斌家门前的河边挤满了人,寒气扎扎实实的由外头的袄子直窜入心里头。
苏斌被好奇驱使着冒着寒冷从屋里走了出来,正好瞧见了看热闹的刘老头,便搭上腔问了句“都在这干啥呢?”他知道,这冬天的河远比夏天来的无趣,孩子们想上冰面玩耍大人们都会一致的反对,理由无外乎是“冰塌了怎么办?”“这冰面不牢,玩个啥”……孩子们便只能呼朋引伴的跑去打雪球。
刘老头是这里的老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但是今天这么多人他也是头一次,早早就从凑热闹的邻里街坊那里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老李家的女娃子,叫人给封在冰里头咧。”他叹息的说到,“造孽啊”“吓人啊”“可惜啦”的叹息声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陈佳莲
陈家的小女儿对于全家来说是个宝贝,也多得这小女儿还算乖巧懂事,从不给陈家老两口置气,上头的两个哥哥虽然淘是淘了点,但是也算是有出息的,一个在警察局里当差,一个是则继承了老陈家的粮食铺子,经营的也算不错。
还是小女孩的陈佳莲初进工厂的时候百事不知,经常出错,多亏了同车间的一个叫徐安的协助帮忙,才得以快速融入革命工作中,每每陈佳莲对他表示感谢的时候,他总是笑笑说声“不客气,陈同志。”这个徐安长着一张国字脸,眉毛浓密,眼神锃亮,鼻子坚挺鼻头却有肉,看着多出一份和善。陈佳莲心里小小被牵动了一下。
没过多久,徐安被厂里面安排到了其他组去了,陈佳莲就只能在上下班的时候瞅上一眼,自从调走了之后,没过两天就看到一个身形高挑,身穿连衣裙的的女孩与他有说有笑的走出厂子大门。基本上除了工作之外,他们两就没说上什么话,还头一次见他笑的这么敞怀,陈佳莲咬了下嘴唇,小脸涨的通红。
眼瞅着即将进入待嫁的年纪,陈家上下都忙乎的给她寻个合适的丈夫。
大哥陈金隆说局里头有不少好的男子,陈老头一听,连忙摆手说不行不行,你们那个行当生活太不稳当了,动不动好几天不着家,这长久下来不利于夫妻和谐嘛。
二哥陈金重说,要不西边那苏家的小子呢?咱们爷俩都是从穿开裆裤就开始认识他们爷俩,小子大出息没有,但是业务倒是一把好手,人也瞧着干净忠厚。陈老头眼神大亮,心里头一喜,便顺势多喝了两杯酒。
陈家老大摆摆手连忙说道“我在局子里混了这么久,多多少少也跟队长学会了一点看人的眼力,这个苏家的小子,别看着外表老实干净,内里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小时候就暗搓搓的躲在角落勒死了只野猫,虽然确实是野猫乱叫,但是能这么下狠手的小孩也怕是心里也不大行。”
陈老头一筷子敲到陈家老大的头上,狠狠的说到“小男孩淘些不是正常的吗?你们两小时候也没少给我惹事,我看那小子就不错。就这么定了!”陈老头不等老大继续说,便起身离席,哼着歌儿到河边散步去了。
陈佳莲和母亲在灶房里头,隐约只听了个大概,便知道父亲是心中有了主意,内心瞬间五味杂陈,心里自然是放不下那徐安,但是又瞧见他跟那姑娘相谈甚欢的样子,不禁酸溜溜的,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陈母见女儿这幅样子,大惊之后赶忙问道“这是怎么了”。陈佳莲边哭边说除了心里话,本以为母亲会支持她,与父亲说说情,谁知她一听徐安的名字,便生气的反对道“不行!管他啊猪啊狗我都可以由着你,但是这徐安绝对不行!你千万别跟你爹说,免得遭打。”陈佳莲被这顿突如其来的训斥整蒙了,眼泪也顺势收住,赶忙问母亲原因。
原来徐安并不是本地人,是厂子从外地聘请过来的“顾问”,且不说不知根知底,什么时候会离开这,外头还有人传他是有家室的,只是老婆死了,虽然也无儿无女,但是这样一个鳏夫老陈是段段不会让女儿嫁过去的。陈佳莲低下了眉眼,心中一片死水。
不知道是陈母将她的心思透露给了陈老头,还是陈老头极其喜欢这个未来女婿,两家结亲的事情早早就给定下来了,日子就选在下个月初一。
嫁过去的日子也算是过得不错,陈佳莲斯斯文文的样子颇得家婆的喜爱,丈夫苏斌也如外表看来的那般斯文贴心,但是陈佳莲总是觉得,有些时刻的丈夫很是陌生,陌生到,仿佛是另外一个人一般。

李家
人人都知道,老李家的女儿生的好看,就连路边纳凉扯闲事的大婶们,看到她经过都会赞叹两句“生的真好”“模样随了她那死去的娘了,李老先生也算是知足了””也不知道哪家小子有这个福气”。
李巧倩从小就知道自己生的好看,小的时候她只要笑笑便能从身为教书先生的父亲那里得到极为难得的糖果。巧倩的名字是母亲娶得,寓意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可见这个薄命的美少妇也是个读书人家的姑娘。
长大后女孩们都开始在纺织厂上班,李巧倩却生了一副与外表不同的心思,一心做着“舞台梦”,想去艺术团,但是传统的老李家怎可能让女孩抛头露面,便硬生生的断了她的念想。她不哭不闹,倔着性子把自己锁在家里不吃不喝以示抗议,本以为李老先生会心软,谁知道这十几年的父女恩情远远比不上他根深蒂固的“伦理道德”,硬是让李巧倩去那纺织厂上班。
这个李巧倩也是个倔脾气,上班之前就听说了厂子里头有个叫徐安的,是外面借调过来的指导员,长得不错但是听说是个鳏夫,她了解父亲的脾性,他是绝对不会让她跟这样的人在一起的,到时候她就能让父亲在其中做个取舍,这件事面前,去艺术团的事情也就不那么大了。
上班之后她便寻着机会就往徐安跟前凑,刚开始徐安也稍微避嫌,后来也抵挡不住李巧倩的“糖衣炮弹”,很快便“缴械投降”。在厂子绿树成荫的道路上,俊男美女有说有笑,成为了整个沉闷环境下最独特的一道风景。
李巧倩也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初只是就着徐安这个跳板,想让父亲松口让她去艺术团而已,谁知道反倒真被这个爽朗帅气的小伙子吸引了。纸包不住火,厂里头的闲言闲语很快像秋风一样传遍了整个村,李老先生听闻之后勃然大怒,下手狠狠打了这个自己捧成心肝的宝贝女儿,并勒令一个星期不许迈出大门半步。
厂里的领导十分理解李老先生的做法,即刻批了假,并向上级委婉的表达出想将徐指导员调走的意愿,但是“上级领导”觉得厂里现在并没有完全掌握技术核心,所以暂不做调动指令。徐安继续留任,只是这个厂里对他的态度却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叫声“徐指导员”“徐老师”,但是背地里却暗戳戳的说“一个大男人也好意思糟蹋人家闺女”“徐老先生干干净净的半辈子,临了临了让一个后生这么胡来”,而对着李巧倩的说辞更是多“这么大个姑娘这么不检点”“那时候看她张张扬扬的,早料到会有今天”“肯定是李家的小骚货勾搭的,人家老老实实的技术员和清白一生的老爹就这么给搭进去了”……
被关的第二天夜里,李巧倩就失踪了,同样一起失踪的还有技术员徐安。
村里谣言一时四起,以“私奔”为中心的N种不同说法由此展开。
直到在冰冻的河中,发现了李巧倩的尸体。

生死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寒气并没有因为人多而被驱散,苏斌赶忙回家换了件厚的衣服,正巧遇到看到准备生火做饭的陈佳莲,结婚已经快半年了,她依然还不知房事,苏斌心中一阵塞堵,匆匆拿了件厚袄子就往外走。正在烧火的陈佳莲好奇的问了句“外头发生了啥事?”“李巧倩死了。”苏斌说到,仿佛再说一个毫无生命的物件被砸碎了一般,没有惋惜、没有愤怒、没有激动,不带一丝的感情。
听了之后陈佳莲震了下,便问道“咋死的?”“不知道,说是被人封在河冰里头了。”苏斌边说边往外走去。陈佳莲也擦了下沾满烟灰的手,跟着出了去。
围观的人群渐渐被驱散,跟着办案的陈家老大一边苦口婆心劝着其他的村民离开,一边安慰着悲痛至极的老李老先生。
尸体是早上悄摸儿到冰面上溜冰的几个孩子发现的。
孩子们玩着玩着,一个叫春燕的女孩发现冰下头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以为是有大鱼,便呼喊着同伴过来瞧瞧,其中叫阿猛的大男孩自告奋勇的回家拿了砸冰用的锤子、捞鱼用的漏网、一根竹子做的鱼竿以及一个扒火用的铁钩子。
两个大男孩轮番砸开冰面,拿着其他工具的小孩都跃跃欲试,准备好心情要来个大丰收,谁知道,送给他们的却是一个大惊吓。
陈家老大安抚了着孩子、遣散了围观的村民,瞧见了自家妹子和妹夫走过来,便开口说“别来添乱了。”“大哥,这是咋了?”陈佳莲越过前面的丈夫,仿佛没有听到劝诫般径直走向陈家老大。
“李老先生家的巧倩死了。”陈家老大看着劝诫没用,反正村民也遣的七七八八了,来的又是自家人,便由着算了。
“啊…..前阵子不是说失踪了么,这怎么死了?”陈佳莲面色苍白,结结巴巴的问着。
“谁知道啊,现在才刚发现,上头还在查咧。”陈家老大点上一根烟,狠狠的吸了一口。突然发现站在妹子后面的苏斌一言不发,死死盯着李巧倩已经冻至苍白的尸体。
因为在极寒的水中冰冻着的缘故,李巧倩的样貌与生前无异——嘴角略微上翘,带着笑意的眼睛半睁着,含情脉脉的看着天空,头发湿哒哒的粘在脸颊上、肩头衣服上,身上穿着那件棉质粗布料的暗蓝色格纹衬衫,下身一条素白色的百褶长裙,脚上一双看起来半新的黑色布鞋。她就这么静静的躺在雪白的冰面上,这个世界已经与她无关,父亲的哭喊低抽、村里人的指指点点和恶语毒言、还有她心爱的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以及那些不敢正眼瞧她的害羞少年郎们……都已经随着她生命的消失,成为过往云烟。
李老先生呆滞的坐在女儿的身边,一言不发,哭也哭了喊也喊了,他仿佛被抽掉了魂一般,此刻只想与那边的妻女团聚。
陈家老大看着自家妹夫,也一言不发。

凶手
从案发现场回到县局,用了大约两小时,一路上陈家老大不停地抽烟,连着于大队长也仿佛被传染一般,可劲的吸着。他从小也是在这里长大,跟这里的男孩一样,李巧倩也曾是他的“红玫瑰、白月光”。
李巧倩死于一周前,是被人灌了迷魂药之后投入湖底淹死的,与她一起消失的徐安则被发现死在家中。经过现场勘查发现,应该是在李巧倩离家出走后不久,被人用绳子勒死的。因为徐安本身不是当地人,只有厂里的人发现他不见了,也去他位于郊区的家寻过,但是连着三四天都没人应答,整个厂子也自然认定他是带着李巧倩私奔去了,所以也就没有再上门寻人。
谁知,这个看似平静的村庄,竟然一连出了两桩命案,一时间人心惶惶。
苏家的饭桌上,苏老头和苏斌喝了几杯之后,似乎脑子开了似的开始聊起了李巧倩的案子。“这个女的我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老脸被酒熏得通红,眼珠子略带浑浊“也是可怜李老先生了,养了这么个货色。”
苏斌沉下脸,独自闷着喝酒;陈佳莲低垂着眼,心不在焉的用筷子一颗一颗的夹起米饭放进嘴里,也不知吃出了什么味儿;苏母应和着说“姑娘家就是要检点,我听隔壁庆婶子说,李家那姑娘之前还经常大半夜的跑去东边小树林跟别的野男人私会,她都瞅见好几次了。”
“李老先生这么好的人,又有学识又德高望重,怎么就有个这样的不孝女。”苏老爹愤愤的闷下一口酒。
“可不是么,我还听那庆婶子说啊,那女娃还……”未等苏母说,苏斌猛地把酒杯砸在桌子上,站起来边往外走,这一下惊着了桌上的人。陈佳莲也跟着抬起头来看了下,然后继续数着她的米饭。苏老爹和苏母显然是吓着了,互相对看一眼,苏母低声骂了句“兔崽子”后继续与苏老爹热热闹闹的讨论起来。
这晚的餐桌上,每一家都在讨论这件案子,仿佛是给晚饭增添了一个可口的“下酒菜”。凌晨的寒风萧瑟,已经没有阳光、灯火的村庄显得格外肃静,村庄里的人并没有因为对于凶手的恐惧而难以入睡。
日子照旧如常,徐安和李巧倩的死并没有给这里带来太多的波澜。除了那些焦头烂额的警察和伤心欲绝的李老先生之外,很快便没有人在谈起他们,饭桌上的话题很快就变成各家各户的八卦琐事了。
寒冬却并没有过去。
是夜,一个裹着大袄子、抱着一大筐东西的人影,顶着寒风向河道的上游走去。人影时而停下站在原地喘两口气,便继续向前。在一片被雪覆盖的杂草堆前,人影停了下来。
这人用手将雪扫开,把准备好的干稻草堆在上面,划亮了一根火柴点燃了草堆。火堆慢慢变旺,外面那层刺眼的火苗越窜越高,照亮了那人的脸。

破案
从陈家老大带着一群人闯进苏家开始,到自己的儿媳被带走之后,苏家老两口好半天没缓过劲,苏斌试图拦着大舅哥想问个清楚,却被一句“只是带回去问个话”给塞了回来,苏家从未觉得,这冬天竟然这般寒冷。
陈家收到消息之后,陈老头立马叫陈家老二关了铺子,火急火燎的赶往苏家,得知女儿已经被带去县里问话,便找到了运货的张胖子带上亲家迅速前往县里,一路上没停的骂着自己的大儿子,说怎么让妹妹受这种不明不白的冤枉云云。
正当张胖子拉着一车人风风火火的往县城警局赶的时候。陈佳莲则老老实实的坐在于大队长的对面,眼中露出怯怯的神情,一脸的不知所措。陈家老大看着自己妹子突然心生心疼,转身给倒了杯热水,柔声说道“别担心,只是叫你来问个话,说完了便送你回去。”她抬头看看大哥,微微点了下头。
“1月20日你人在哪里?”于队长神情严肃的问道。
“我……我在家里。” 陈佳莲低着头不敢看对面的男人。
“我这么问吧,说说你那天都做了什么。”
“就跟平时一样,早上起来生火做饭,然后收拾碗筷,跟隔壁的婶子唠嗑择菜,接着生火做饭…..”
“你是不是2月2号在县城的棺材店买了祭拜用的纸钱。”于大队长没耐心继续听她扯没有油盐的事情,直接的问道。
陈佳莲猛地抬头看着他,然后焦虑的瞄了下站在旁边同样严肃的大哥,那眼神仿佛在说“救救我”。陈家老大接收到了信号,心中一沉,知道这件事与妹妹是绝对脱不了干系了。
“据我所知,你们陈家和苏家没有什么人是在2月份走的,这清明也没到、七月半更是远的不着边际,你可别跟我说你是买着回来折着玩儿啊。”于大队长冷冷的看着她愈渐发白的脸。
陈佳莲又低下了头,咬着嘴唇,再也不说一句话。
等到陈苏两家人哗啦啦的冲进警局,陈家老大带着几个警察在门口拦着了气冲冲要往里面冲的父母,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心急如焚却理智仍在的陈家二哥,陈家二哥立马明白这件事情不简单,便加入了“劝爹抚娘”的行列。
“我知道自己妹子绝对不会这么糊涂,现在坐在里头的是我的亲妹妹,我也很焦虑,但是谁的命不是命,审完之后还她个清白不是更好?”陈家老大知道这句话完全是安慰,但是面对焦急的父母,也只能如此违心。
且说歹说好不容易让张胖子呼啦啦的把他们给拉回乡里头,陈家老大踩着沉重的步伐往局里走去。
一进去便听到了个晴天霹雳的消息:陈佳莲招了!
在外面闹成一片的时候,于大队长看陈佳莲不打算开口,便转变态度说“妹子,我和你大哥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兄弟,知道你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但是人命不能这么轻贱的就没了,换成谁家任何一个人都不行。”他喝了口茶,缓缓说道“你父母哥哥们都把你当成宝,我也算是你半个大哥,也不能瞧着你被冤枉。但是你要知道,警察不可能没证据就带你回来。”他话锋一转“既然我们能查到这件事,那么其他的事情必定也能查到,这不仅是时间问题,更是对于你定罪的问题。”
听到“定罪”两个字,陈佳莲整个人都崩溃了,先是大哭,然后是大笑,最后几近疯癫的说“定我的罪?凭什么?”她顶着通红的眼睛,身子不断颤抖着说“那个婊子,死的活该!那都是她自找的!谁叫她勾引我男人。先是徐安,后来是苏斌……”说完,眼睛放空的望着于大队长背后的门。
“她有什么得罪你了?”他盯着她。
“得罪?哈哈哈,我可没资格‘被’她得罪。我爱的人都爱她,她没得罪我,但是我恨她。”陈佳莲冷静了下来,看着完全不是平时见着的那副安静软弱的样子。“我虽然恨她,但是我并不想杀她,她死了我也很内疚,所以我买了纸钱烧给她。我跟她说,反正死都死了,希望能放过我,好好投胎做人……”
“你怎么杀的?”于大队长冷漠的问道。
“我没杀她”她突然把身子直了直说“是她自己迷迷糊糊的掉到河里去的。”
“掉到河里的?”
“对啊,她看到我之后就想过来拉我,我对她只有厌恶,就躲了下,她就晃晃悠悠的掉到河里去了。”她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一般。
“她都失踪这么久了,你在哪里见到她的。”于大队长进一步逼问。
“河上边那间废弃房子里啊。”她诡异的笑了下,神神秘秘的看了下周围,将身子向前探着,放低声音说道“于大哥我跟你说,我觉得我们家苏斌有问题。自从那个李巧倩失踪之后我就觉得苏斌不对劲了,我就留了个心眼,发现他每隔一天,都会在大半夜等我们都睡了,再跑出去,也不知道干什么,等到天快亮了才回来。”
她眨了下哭的通红的眼睛,吸了下鼻子。“好几次之后我就想跟着去瞅瞅,不跟不知道哇!我发现他在河上边那间房子里头藏着个女人!我气啊!敢情不跟我睡原来是跑来找野女人了!” 陈佳莲眼中带着一种生气的狠劲,恨恨的说“他们俩在那做着苟且的事情呢!我就想,好啊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女的这么大胆,等我让隔壁庆婶子找个由头唱衰她。我就忍着恶心细细的看了下,于大哥你知道那是谁吗?那是失踪的李巧倩啊!”她突然停了下来,仿佛在回忆一般“我看她眼神媚的很,就想挖了她的眼睛;我又听她浪叫的声音,我就想撕了她的嘴;我看到她胸前的那俩块雪白的肉,我就想给搅了……”她怔怔的盯着一个地方说到“但是,我胆子小,我不敢真动手,于是我就想啊,凭什么我男人会找她。有一天,我就趁他们都不在的时候偷偷拿着钥匙,跑去房子看她。谁知道我一打开门,她就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吓死我了,于是我就这么一躲,她就掉河里了。”她依旧呆呆的看着一处,眼神丝毫不挪动“我是真的吓着了,想着反正她也会游泳,就赶紧跑了。然后就发现她死在了冰里头。”

缘由
苏斌被抓了。
他冷静的看着警察冲进屋子里,冷静的看着自己被戴上了手铐,带上了车。第一次抓陈佳莲的时候他还佯装紧张的演了下,现在他演都懒得演,嘴角反而带着一抹不察觉的微笑。
空气中依旧有寒冷的气息,苏斌交代了犯罪的经过。
他一直都喜欢李巧倩,喜欢她像小黄鹂似的欢快、喜欢她那间粗布的格纹衬衫、喜欢她经过时身上散发的隐隐香味、也喜欢她对他微笑的模样。他也知道自己配不上李巧倩,于是按着命运的指向,他取了那个不谙世事的陈佳莲。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但是头一次“真枪实弹”的上“战场”,他也是会紧张,没有两下就整个疲软下来,无法继续,那一刻陈佳莲笑了下。她为什么要笑?苏斌疑惑的想着,是在笑我不行吗?他越想越气,当晚趁着陈睡着之后一个人跑起来去东边小树林里头抽烟。
就在那时候,他听到了熟悉的笑声,像小黄鹂般的笑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
他按奈不住好奇,寻着笑声走去,慢慢的他发现笑声逐渐变成了低沉的喘息声,他借着一点微弱的火光摸索到了河上游的废弃小屋那,看到了男女交欢的一幕。
由此开始,那一幕便再也挥之不去了。
后来他得知李巧倩逃跑,徐安失踪的事情,就知道该去哪里找他们,但是他并不打算告诉焦急的李老先生,更不打算跟自己的警察妹夫说。
他依旧去屋子那偷窥,偶然一天,带来的食物已经吃完,徐安打算回家拿,苏斌觉得这是个机会,一个让李巧倩完全属于自己的机会。于是,他杀了徐安,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从后面死死的勒住了他的脖子,就如同杀死幼时那只让人生厌的野猫一般。
他知道李巧倩不会屈服,但是他有办法,他寻到那买药的哑巴,跟他买了春药。然后趁着李巧倩到树林里头方便的时候,放进了她的水杯里头。
李巧倩完全属于他的了。
他不断的给她下药,与她交融,他喜欢看她穿那套衣服,她就日日穿给他看。
到死,都穿给他看。

结局
冬季过去之后,雪逐渐的融化了,新的枝叶也在不久之后挣扎着从土里、泥里、干枯的树枝上冒出来。河面上的冰逐渐的与河水融为一体,散发着不知觉的雪味。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回归到了正轨。苏母病倒了,苏老头成了真的老头,河边闲扯的、下棋的人群中再也找不到他们的身影;陈家把铺子关了,搬到了县城与陈家大哥一块住。
但是,却没有人知道李老先生去了哪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