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告诉我,我还有半年的时间可活,而且半年只是个笼统的时间。在这期间,我必须征服我的心魔,将它封印在我内心深处。
心魔也这样告诉我,叫我务必否决这庸医,从而掌控自己的命运。
要么我回归大众,成为众人中的众人,为众人的欢笑而欢笑,为众人的悲伤而悲伤;要么我被心魔所吞噬,成为它忠实的追随者,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它服务,直到燃尽每个人对我的期望,直到每个人都认为我无可救药,直到每一个人都将我抛弃。
心魔占据着我的身体,日与夜地与我攀谈,企图啃噬我的灵魂,并尝试着篡改我的思想——这可是独一无二的珍宝,所有的认知方式都由它孕育诞生,它的言谈举止是人们所看见的手与脚,它的沉默不语则是人们的酒与诗。
可我怕我已经病入骨髓了,我的一举一动都在诠释着我的思想,近来的我也爱上喝酒,并写下自以为是的诗——一种虚无缥缈的、饱肚之后胡言乱语的东西。
有一次,我喝了酒、失了态:因为我想寻求众人的帮助,所以我将心魔的秘密公之于众。结果我手舞足蹈,没了伦理纲常,将心魔一览无遗地展示给众人看。众人嘲笑,我也跟着嘲笑:在这个时代,居然还有燃烧热血、贡献青春的想法。
还有一次,我早早地睡去,不去想今天使我心烦意乱的事。可是醒来之后我却写下:我所珍惜的事物像梦一样,当我拼死要抓住它时,只剩下碎片化的记忆,只知道它曾来过,而那使我灵魂甜蜜又忧愁的,我尚且还叫不上它的名字。
素未相识的医生,你告诉我不要去想它,然而它就像我身体的一部分一样无法摆脱,它深深地根植在我的脑海里!
医生啊,你是否有办法将我的思想变得和众人一样?如果可以,我愿意出卖它,成为流水线上的一员,这样我就不用遭受夜睌与黑暗的折磨了。
“人最大的冒险,就是走自己理想的生活。”
它总是这样告诉我,没有一点苛责,没有一点命令,似女人般的温柔。
它总是这样看着我,顺着我的习惯,顺着我的追求,似女人般的双眸。
它总是这样,在夜睌和黑暗的时候,悄悄地爬上我的床,在我耳边轻声细语。
啊,疯了,难道我的骨子里竟是一个女人?
对于我喜爱的事物,我很少言语,我也很少强求。我做的不过是用挽留的眼神看它离去,不过是用欲言又止的话语为它送别,当它走上大途时,我又不过是哼起不着边际的回忆。
迄今为止,我热爱我的家人,我的朋友,而我最热爱的还是生命本身!我力图与众不同,给他们带来与众不同的爱。我将我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这上面,一个人孤军奋战,与所谓的心魔朝夕相伴,为的是给他们呈现异彩缤纷的生活。任何礼物都不足以表达我对他们的热爱,唯独时间才有这种本事,因为它一去不复来。
我体恤他们,我理解他们,但请原谅一个青年人对生活的不满足,因为他处于一个向上的状态。若是一个人认为自己应当吃点苦头,那么这点苦对他来说就不是一种折磨,而是成长。我看见许多人将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了,只是日复一日地在无垠的沙漠里泛起黄沙。而我不想如此糟蹋时光,所以我要在我尚有余力的时候,随着风翻山越岭,随着雨滋润万物。
生命的魅力在于它的未知,它的未知又预示着一切可能。每个人对生命的体验都不一样,所以我为何要走上一条我认为一眼望得到尽头的路呢?这一切对于我而言只是重蹈覆辙,因而我必须吃我该吃的苦,它会是思想的,也会是肉体的。当最后时刻来临的时候,我又有何畏惧呢?到那时我是一尊雕塑,抑或是一撮白灰,那又怎样呢?
罢了,就让我告诉人们我在随波逐流,告诉自己是在随心所欲。
然而其实我不过是借文字假装诗人,就像喝了酒吐出心里话。
可我不会承认我是诗人或心里话,我只不过写了文字,喝了点酒。
我实在不知什么是诗人,什么是心里话。
但我清楚我写了,也喝了,剩余的一切不过梦罢了。
医生和心魔各执一词,但没有人能告诉我:哪里能找到我缺失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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