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里，只有我一个人，安静。
躺在沙发上，穿着睡衣，低头，看到自己心脏“砰砰”的跳。
有气息，活着。真好。
因为职业的原因，我见少“生”“老”“病”“死”。有时候我觉得人都是一样的，但你独独活在闹市。与众不同。
某医院，消化内科，8床，肝硬化失代偿期。他是我见过的一个特殊病人。“病员精神差，体型消瘦，腹部膨隆……”这是我的记录。我快要见证他生命的尽头了。早在几月前，他就住过我们科。肝硬化的病人特别多，我对他是没有多大印象的。44床，袁大爷。我对他的称呼。
“他儿子，怪得很……！”“就是就是，我以为那是他媳妇儿哩，是他儿子哇，阴阳怪气的”
“哪个？”我问到。“44床，还有那个哇”“喔”我心想，不关我的事，随她们议论。护士站是一大堆鸡毛蒜皮的小事发酵的好地方。我每天在七大姑八大姨的唾沫下滋润出一颗似乎饱经磨砺的心。可能吧，但袁大爷的儿子是不大一样的……
初见他是在8楼楼梯处。我，夜班护士。他，病员家属。23:38分，超过40dB的劣质手机播放器发错的声音回荡在8楼。
哎呦喂，我的小暴脾气窜一下起来了。老娘忙的不行，你这么闲，都不珍惜睡觉的好时间。这么晚了，你这个老司机还在开车。喇叭还按的这么响……？
我是护士。镇静。“叔叔，你在看啥子喔，这么好看？这电视，我好像也看过”
“你这个小姑娘，应该不喜欢看”
“我……”
“枪战片，一个女兵，被俘虏了，折磨她……可怜喔”好像一个妇人的声音说到。
“喔”我离他有五米，转身，走了“那个，叔叔，太晚了。你差不多也快休息吧。如果你还想继续看电视，回44床，带个耳机，好吧”
1 他可以回去 2 他调小了声音 3他回去病房，守着他爸，以免出事故。像机器一样，他就那样做了。
还不错，是个听话的家属。
过了很久，我在7床输液。听8床的袁大爷念叨自己家里穷。7床阿姨40岁，特点:“中年妇女”“家庭主妇”，不断打听，八卦大爷的故事，家里怎么穷，怎么吃不起饭，怎么生病……
我是护士，镇静。趁焦虑症患者分心，适合静脉穿刺。
“你儿子……怎么……那样……？”她好奇的问到。
“怎么？哪呀？”
“娘里娘气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小时候，屋头穷，大人都去挣工分，没人看住他，他各家跑去耍，被狗把小鸡儿咬了，没有雀雀儿……跟女娃儿差不多，没有生育功能”
“啊，狗把雀雀儿咬了……那……那不是……”
糟糕，针打歪了。我心里一惊，说不出的感觉。
袁大爷是什么表情，我没有看他。或许自责，或许无奈，或许无助。
“45了，没得媳妇儿。花钱买一个媳妇儿，都不愿意跟他，跑了。自家挣了钱都用了。问他为啥不存钱，他说，死了，钱都给谁用，没有娃……说出来都是笑话喔，让你们笑话喔……咳……咳……我自己得的啥病，我晓得。等死，我挣的钱，存的钱都留给他，给他”
“姐姐，麻烦你帮我给8床做个治疗”。我出去了。裸露的身体，我见过无数。坦荡的心里，我，措手不及。
我是护士，镇静。防自杀，防走失。
早上上班，袁大爷病危。下午下班他挛缩着身体，蛙状腹。交完班，我回去看了一眼他。巩膜黄染。眼神平静。
有气息，活着，真好？自责，无奈，无助……
希望你慢慢的走，希望你我的故事不要那么忧伤……
2017.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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