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忆(二)

周小燕在图书馆前的小花园里怔怔地坐了许久。

快一周没有夏雨的消息了，电话打到他的宿舍，偶尔有同学在，会回一句夏雨不在，然后挂机。小燕和夏雨在一起也就半年的时间，都还没来得去他的宿舍呢。他们的约会往往是夏雨来小燕的学校找她，然后就在校园里流连，最多也就去附近的新街口逛逛街，吃顿饭或看场电影什么的。

小燕记得，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上周末。学校图书馆当时在举办小型的经典电影回顾展映。她买了两张《魂断蓝桥》的票，约了夏雨过来，他们在图书馆的小放映室看电影，夏雨左手轻揽着她，看她感动得悄悄落泪，还不动声色地递给她纸巾。看完电影出来，夏雨还说了句“不愧是悲惨爱情的经典，感人至深呀。但我更喜欢剧中的主题曲，友谊地久天长。”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小燕，将她的小手握得更紧了些，说“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友谊地久天长的音乐中，如今，又听到这首曲子，真好。”

当时，小燕只以为夏雨是不太喜欢电影的悲惨结局，而故意用主题曲把她从电影的悲切中拉出来。现在想来，夏雨还借此提到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第一次，最后一次……莫非夏雨当时在隐喻什么？“怎能忘记旧日朋友，心中能不怀想，旧日朋友岂能相忘……”

小燕不敢再想了，正欲起身往宿舍去，却看看见任静脚步匆匆地朝她走了过来。看到小燕，任静少有地温柔地拍了拍她，说“你自己一个人跑这儿坐着，书包也没拿，又没回去吃饭，晚上还有班会呢，害我们到处找。”

回到宿舍，看到江晓她们已经帮她打好饭了。她随便扒拉两口，就随她们一起开班会去了。

开完班会，任静叫住周小燕，和江晓她们一起回了宿舍。

宿舍里，任静说“小燕，我们知道你这些天魂不守舍地是因为联系不上夏雨。我呢，下午刚刚和王依玮去了一趟夏雨的学校，找到他的宿舍，等到了他的舍友，问清楚了夏雨的情况。他舍友说他是请了两周的假，但为了什么他们也不知道，反正肯定不是生病了。”

然后，江晓说，她也问了些他们的高中同学，暂时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但夏雨高中时最好的朋友李子豪答应帮忙问问，这两天就会有答案了。最后，班长汪文慧说“明天春游的东西我们都帮你准备好了，你就打起精神来，好好放松一下吧”。

至此，小燕才明白，刚刚的班会原来是说明天春游的事，她全程心不在焉，压根不明白大家都说了什么。但刚刚任静她们说的她明白了：过两天就会有夏雨的消息。

第二天一早，周小燕跟着同学们一起去了西山森林公园。蓝天白云，满园的鲜花，还有微风下欢腾着的同学们，都丝毫吸引不了小燕的注意。抬头看见一处小山坡，一条木制的小栈道直通坡顶，栈道两边开满了各种各样的小花，像极了夏雨追她时带她去过的百花山高山草甸……她抬手抺了下湿了的眼眶，快步追上了走在前面的任静她们。

那个周日的晚上，江晓接到了高中同学李子豪的电话。原来呀，夏雨家里已经帮他联系好了要去加拿大温哥华，请假是在办理相关手续。他和他妈先过去，最后是全家移民过去。虽然夏雨不愿意，但既然是全家移民，他也只能跟着走了。他虽然放不下小燕，但走都要走了，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小燕说，干脆就不告而别了，任由爱也罢，恨也罢。

小燕知道了原委，什么也没说。许久许久，任静憋不住了，说“小燕，去他的夏雨，回头我帮你从清华物色一个，保证比他夏雨强一百倍。”

周小燕默然地摇了摇头，强抑哽咽，说“谢谢你们的好意，我就是不理解他为什么招惹了我后，然后，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玩消失，他拿我当什么？”说完，小燕抑制不住地痛哭起来。同宿舍的三位好友手忙脚乱地安抚着。江晓恨恨地说道：“都怪我，当初就不该撮合你们，他夏雨怎么能这样”。任静说“小燕，要不我们去找他要一个说法？有我们陪着你呢，别怕。”汪文慧正要开口说什么，小燕止住哭泣，悠悠地开了口：“谢谢你们这些好姐妹，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有你们陪着，我已经知足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我不想再去翻腾什么了。但有一件事想拜托姐妹们，从此以后我不想再听到那个人的名字，拜托各位，谢谢啦。”

此后，夏雨这个人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似的，他的名字也同时在小燕她们宿舍一同被抹掉。任静去和男朋友约会回来，也不再絮叨不再秀恩爱了。有一个周末，任静的男朋友王依玮真的带了三个同学一起来师大跳舞。本来小燕不想去的，但人家一共4个男生来邀请她们4个女生去跳舞，她要不去就显得有些不礼貌了。

舞会回来，大家七嘴八舌讨论那三个清华男生，大家都劝小燕，说“只有开始一段新的恋情，才能发现更多的美好，从而抵消掉内心的痛苦”，还说“这叫以毒攻毒”……小燕冷静地说“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现在正式宣布，大学期间我不再考虑恋爱了，马上就大三了，我要报考研究生，从此发奋图强，不一定到时候你们可以去哈佛找我呢。”

周小燕说到做到，从那以后几乎天天泡在图书馆，同时还带动江晓、汪文慧一起报考了研究生。

她们毕业那年，周小燕去了北大读研，江晓上了本校的研究生，汪文慧则考回她的家乡，去了吉林大学读研，任静也算是得偿所愿，跟随着男朋友回到重庆，守着他们的岁月静好。

只是多年过去，周小燕心里仍不时会有些感慨，当年那短暂的爱情算什么呢？每当此时，她的心里就会涌出李商隐的那首诗：

锦瑟无端五十弦， 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 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 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