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王叔文既以范希朝、韩泰主掌京西神策军,宦官们还未醒悟。接着边区诸将各自致函中尉辞别,并且说现在要隶属范希朝指挥。宦官们才醒悟自己的兵权被王叔文等夺了,于是大怒说:“如果他的计谋得逞,我们必定死于其手。”密令诸将使者,让他们回去报告说:“不要交出兵权。”范希朝到了奉天,诸将没有一个人来迎接的。韩泰飞驰回京报告,王叔文无计可施,只是念叨:“奈何!奈何!”不久,他的母亲病重。六月十九日,王叔文摆设丰盛酒席,与诸学士及李忠言、俱文珍、刘光琦等在翰林院饮宴。王叔文说:“我母亲病了,我以身任国事之故,不得亲自侍奉医药,现在将要请假回家照顾母亲。我竭心尽力,不避危难,都是为报答朝廷大恩。一旦离去,百谤交至,你们谁肯为我说话相助呢?”俱文珍接着他的话头,一句接一句的驳斥,王叔文不能回答,只是斟满酒杯劝酒,喝了几圈之后散去。
丁六月二十日,王叔文因母丧去位。
24、
秋,七月九日,加授李师古为检校侍中。
25、
王叔文既回家为母亲守丧,韦执谊更加不听他的话。王叔文怒,与其党日夜密谋,起复之后,必先斩韦执谊而诛杀全部不归附自己的人,听到消息的人都汹涌恐惧。自从王叔文归第,王伾没了依靠,每天找宦官及杜佑请起复王叔文为相,并且统帅北军;既得不到支持,又退而求其次,请求任命为威远军使、平章事,又不得。其党羽都忧悸不能自保。当天,王伾坐在翰林院,三次上疏,都没有批复,知道事情不济,快要上床睡觉,到了夜里,忽然叫道:“我中风了!”第二天,就坐着轿子回家,闭门不出。
七月二十二日,任命仓部郎中、判度支案陈谏为河中少尹。王伾、王叔文的党羽至此开始被排挤出去。
26、
七月二十六日,横海军节度使程怀信薨逝,任命他的儿子、副使程执恭为留后。
27、
七月二十八日,皇帝下制,说:“朕长期患病,还未恢复,其军国政事,权令皇太子李纯全权处理。”当时朝廷内外都痛恨王叔文党羽专权横暴,皇上也心生厌恶。俱文珍等屡次启奏皇上,请令太子监国,皇上也厌倦日理万机,于是批准。又任命太常卿杜黄裳为门下侍郎,左金吾大将军袁滋为中书侍郎,并同平章事。俱文珍等因为他是先朝旧臣,所以引荐任用他。又任命郑珣瑜为吏部尚书,高郢为刑部尚书,都解除宰相职务。太子见百官于东朝堂,百官拜贺。太子涕泣,不答拜。
八月四日,皇帝下制:“令太子即皇帝位,朕称太上皇,制敕称诰。”
八月五日,太上皇迁居兴庆宫,诰令改年号为永贞,立良娣王氏为太上皇后。太上皇后,是宪宗李纯之母。
八月六日,贬王伾为开州司马、王叔文为渝州司户。王伾不久病死在贬所。第二年,赐王叔文死。
八月九日,宪宗李纯即位于宣政殿。
王夫之曰:
王伾、王叔文被史书盖棺定论为奸邪之人,韩泰、韩晔、刘禹锡、柳宗元,都是一时之选,韦执谊具有清望,因为是被他所引荐,就不能再列于士类了,恶声一播,史家对他们极其贬低讥诮,以至于要他们与赵高、宇文化及等凶逆相提并论。平心而论,考察他们的所作所为,何至于此呢!自其执政以后,罢进奉、宫市、五坊小儿,贬李实,召陆贽、阳城,以范希朝、韩泰夺宦官之兵柄,革除德宗末年之乱政,以快人心、清国纪,可以说做的都是好事。他们所可憎的,是器量狭小,而容易盈满,气质轻浮,而不能守节,事情本来可以光明正大的做,非要搞得神神秘秘;计谋本来也没有什么奇绝之处,而故意搞得跟轻险,跟自己的同党裹得如胶似漆,对待异己则傲慢暴横,得志则猖狂,身处危境而不醒悟,简要来说,他们的毛病,就是担不起这样的大任而已。因此而激起满朝怨愤,寡不敌众,谤毁腾于天下。但是,说他们包藏祸心,而为神人所共怒,那就太过了!
华杉曰:
王伾、王叔文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们在施政上干的全是好事。韩泰、陈谏、柳宗元、刘禹锡、韩晔、凌准、程异及韦执谊等八人,先后贬为边远八州司马,这就是著名的"二王八司马"。二王前后掌权146天,史称"永贞革新",主张加强中央集权,反对藩镇割据、反对宦官专权。最后改革因为俱文珍等人发动政变,幽禁唐顺宗、拥立太子李纯,而以失败告终。
永贞革新失败之后,皇帝彻底被宦官控制,宪宗李纯,最后被宦官谋杀,而之后唐朝皇帝的废立,都是宦官操纵。
顺宗李诵带着太子时期的书生班底,情况不明决心大,胸中无数办法多,在宦官和藩镇两大势力当中横冲直闯,而对方一旦反击,就束手无策,只能听天由命,最终大败亏输。顺宗的禅位和死亡,也多有可疑之处。王叔文的问题,智慧不足,修养不够,又私心太重,李诵用他,“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德薄而位尊,力小而任重,智小而谋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28、
八月十日,昇平公主献上美女五十人。皇上说:“上皇都不接受献礼,朕怎敢违背!”把美女送回。
八月十四日,荆南进献毛龟二只,皇上说:“联所认为宝贵的,惟有贤人。至于嘉禾、神芝,都是虚美之事,所以《春秋》不书祥瑞。自今往后,凡有嘉瑞,只准报告有司,不要再跟我说。珍禽奇兽,都不要进献。”
29、
八月十七日,西川节度使、南康忠武王韦皋薨逝。韦皋在蜀二十一年,重加赋敛,丰厚贡献以结皇恩,厚给赏赐以抚士卒。士卒婚嫁死丧,都供给资费,所以能久安其位而士卒乐于为他所用,征服南诏,击败吐蕃。他的幕僚,时间长资历高的,就任命为刺史,卸任后再回到幕府,始终不让他们回京,就是担心他们泄露自己所作所的缘故。府库充实之后,也能放宽对百姓的盘剥,每三年免除租赋一年,蜀人佩服他的智谋而畏惧他的威严,至今画像以为土神,家家祭祀。
支度副使刘辟自封为留后。
30、
郎州武陵、龙阳江水上涨,冲走一万余家。
31、
壬午(八月无此日),奉义节度使伊慎入朝。
32、
辛卯(八月无此日),夏绥节度使韩全义入明。
韩全义在溵水战败时,直接回本镇,没有朝觐皇帝,当时皇上在籓邸,听闻其事,心中厌恶。韩全义惧怕,于是自请入朝。
33、
刘辟指使诸将上表请愿,为自己索求节度使节钺,朝廷不许。
八月二十三日,朝廷任命袁滋为剑南东、西川、山南西道安抚大使。
34、
度支奏报说,裴延龄所设置的别库,都是从正库中搬出财物,另外贮存而已。请全部归还正库,皇帝听从。
35、
八月二十五日,阿皮度支、盐铁转运副使潘孟阳宣慰江、淮,考察租赋与专卖业务利弊,并监察官史好坏和百姓疾苦。
36、
八月二十七日,任命尚书左丞郑馀庆为同平章事。
37、
九月二日,礼仪使上奏:“曾太皇太皇沈氏(唐德宗的母亲)失踪的时间已经太久了,没有迎访找回的可能性。按晋朝庾蔚之的意见,寻访三年还找不到,就等她到中寿(八十岁)的时候服丧。我建议,在大行皇帝移灵之日,皇帝率百官举哀,即以当天为曾太皇太后忌日。”皇帝听从。
38、
九月六日,监修国史韦执谊上奏,开始令史官编撰《日历》。
39、
九月十三日,贬神策行军司马韩泰为抚州刺史,司封郎中韩晔为池州刺史,礼部员外郎柳宗元为邵州刺史,屯田员外郎刘禹锡为连州刺史。
40、
冬,十月二日,右仆射、同平章事贾耽薨逝。
41、
十月三日,任命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袁滋为同平章事,充西川节度使;征召刘辟回京,任给事中。
42、
舒王李谊薨逝。
43、
太常议定,曾太皇太后谥号为睿真皇后。
44、
山人罗令则从长安前往普润,矫称太上皇诰,征兵于秦州刺史刘澭,并且向刘澭说以废立之事。刘澭将他逮捕,押送长安,连同他的党羽,乱棍打死。
45、
十月十四日,葬神武孝文皇帝于崇陵,庙号德宗。
46、
十一月四日,将睿真皇后、德宗皇帝牌位迎入太庙。礼仪使杜黄裳等议,认为:“国家遵照周朝制度,太祖相当于后稷,高祖相当于周文王,太宗相当于周武王,牌位永不迁出。高宗(李治)在三昭三穆之外,请将牌位迁到西夹室。”皇帝听从。
47、
十一月七日,贬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韦执谊为崖州司马。韦执谊因为京城与王叔文意见不一,并且是杜黄裳的女婿,所以单独后贬。但是王叔文之败,韦执谊也自知失势,知道祸且将至,虽然还是宰相,已经坐立不安,有气无力,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就惶悸失色,直到被贬,才算靴子落地。
48、
十一月十三日,任命韩全义为太子少保,退休。
49、
刘辟拒不接受征召,调动军队布防。袁滋畏惧其强,不敢前进。皇上怒,贬袁滋为吉州刺史。
华杉曰:
刘辟想做第二个韦皋,但是,韦皋的本事,他却没有,差得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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