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一个单位几十口人,也不是人人都能为到的。
有一天上午十点多钟,于先生上了一趟厕所,也就几分钟这样,半小时没到,尿意又来,只得再去厕所,十多分钟后,又了一趟厕所。医生的本能提醒他,他的水杯里,被人放了一种名叫“速尿”的药片。这个药片,是治疗尿㶆留、尿路不畅的。
他换了一个水杯喝水,接着,去药房查询最近几天这个药片发放数量,很快结果出来了,有个护士这天上午从药房上班人那里要了两片“速尿”,说是自己家老人要用。
他想起来了,好几个星期之前,这名护士私收注射费被按章处罚了。
他把护士找来,把原来的水杯递给她,说,你把这里的水喝了,我可以撤销对你的处分。护士慌忙摆手,一边后退,一边红着脸说,院长院长,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第二天晨会,他不点名地批评了那个护士,然后说,再发现有人这样做,罚款加倍,处分加重。后来,类似的恶作剧,再也出现过。
这事过去的第七年,我到县卫生局当局长,于先生干劲更大了,几乎年年都在前三名。
有天上午刚到上班时间,他就来找我,面露愁容,步履蹒跚,说,自己快五十岁了,还没坐过飞机呢,西北某地有个内窥镜培训班,他想去参加,接受培训是假,去旅游才是目的。我说,你去就是了,把工作安排好。
回来后时间不长,他又找我,说他想去上海某专科医院做手术,肝上有个瘤子,不知是凶是吉,但是必须切除。一听这话,我顿时心慌意乱,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安慰他说,你还是医生呢,病理切片报告没出来之前,谁也不能乱下结论。
他叹了一口气,说,正因为自己是医生,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我说,你放心去手术吧,过几天,我一定去看你,好了以后,我们都放开酒量好好喝一顿。
两天后,我在北京某高校办的企业管理培训班上听课,忽然感觉心里发慌,注意力分散,老是胡思乱想,一直到夜里,这种感觉不仅没减轻,还渐渐加重了,即使睡着了,也一次又一次地被恶梦惊醒,并且,都是于先生自己在说话,反反复复,说过来道过去,就一个意思——把他老婆孩子照顾好之类的。
我越想越觉得这个事情很蹊跷,索性不睡觉了,坐起身来看海外电视节目,那也不行,眼前都是他的身影在晃动。
好容易熬到天亮,还没等到我打电话问呢,他老婆的电话来了。我一看到她的号码,立马头晕目眩,顿感不妙!
一片哭声从上海某医院传到北京某宾馆。她老婆哭诉着告诉我,她男人清晨走了。我问,什么原因。她答,术后意外,肺栓塞。
挂了她的电话。我做了三件事情:一,安排单位分管局长带一帮人速去上海,帮助他家善后。二,安排另一名副局长去他单位,由单位工会出面,做好接应工作。三,我立即订了机票,火速返回。
当天下午五点多钟,我站在于先生家门口,等待了一个小时,迎来了于先生遗体。
2005年9月17日,我在县殡仪馆祭奠大厅,为于先生作了生平介绍,随后,一众人等三百多人,向他的遗体告别。
第二天,是传统中秋佳节。我却无心陪老人陪家人喝酒吃饭,自己一个人,来到于先生墓前,给他烧了纸钱,倒满三杯酒,敬在他的墓碑前面。
那一天,离于先生满五十周岁还差四个月零十天。
迄今为止,于先生去天国已有十七年。不知道这十七年里,于先生一向可曾安好。我问云,云飘走,我问风,风摇头,我问南来的雁,雁们不吱声,一会排成一字形,一会排成人字形,不大一会,就消失在天际尽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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