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 狗改不了吃屎

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条大狗，它瞪着两颗发光的大眼睛看着我。

它为什么瞪我？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它向我走来，步伐轻盈而矫健，凛然生威。

我瞪着它，喉结翻动，直咽口水。虽然我又紧张，又害怕，可越发觉得它眼熟。蓦然，一切都想起来了。那是一年前的春天，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我坐在马路边的石墩上。马路对面有一条大狗，叫Czj，当然名字是它告诉我的。它站在一株粗壮的绿化树根旁，角度是那么的凑巧，我能看到它整个侧面。它正低着头，全神贯注下探着鼻子，在嗅地上的一团东西。我的目光落在那团东西上。一开始我没看出那是什么东西，只觉得像一块将融未融的棕色巧克力。在看了足足五秒钟后，我明白了那是一坨屎。

我皱紧了眉头，想起了古人的一句话：“狗改不了吃屎”。

狗真的喜欢吃屎，并且吃屎吗？我不知道。

我全神贯注盯着它看。阳光灿烂，落在它白色的毛发上，显得熠熠生辉，光芒万丈。突然它伸出了粉色的大舌头，试探性地舔了舔那坨屎。舌头轻轻碰了碰到了表面，马上就弹射回去，如同蜻蜓点水。舌头入嘴，它吧唧了几下嘴巴，显然在细细品味着。下一刻，我看到了它的眼睛迸射处陶醉的光芒。我无法想象，下一秒，它张开了血盘大嘴，一口将那坨屎吞入嘴里。我敢肯定，地上的石子砂砾也被卷了进去。它大口咀嚼起来，似乎在吃着山珍海味，反复反刍。看它嘴巴一上一下的咬合，我猜那屎说不定有牛筋的韧劲。又过一会，我见它喉咙翻滚，嘴巴里的屎被咽了下去，直达胃里。它咧着嘴，打了个嗝，然后用粉色的大舌头灵活地打扫着牙齿，还有牙缝。

天呐，它吃得津津有味！即使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

突然它转过头看着我。它目光凌厉，瞪得我心中发毛，一下子慌了神。它是条大狗，有着狮子般的魁梧体格，还有着海狮般的尖锐的獠牙。如果被它咬上一口，那可是不见半个身子啊！想到这，我清晰的感受到了双腿的颤抖。这是来自内心深处原始的，无法抵抗的恐惧。

它动了。它迈着健壮的，强有力的步伐，一步一步缓缓向我走来。它的气势，怎么形容呢？像天神下凡！大概只有二郎神的哮天犬才有一战之力吧，我想。

我怕死。我害怕，怕得要命。我想逃，可双腿像是灌了铅，沉重得抬不起；又像长出了深入地心的根，牢牢嵌在了地上。

“它会用吃过屎的大嘴吃了我吗？会的，一定会的。”死亡的恐惧让我几乎肝胆俱裂，骤然间，我感到一股热热的湿意，来自胯间和大腿，最后蔓延至小腿肚子，再到后脚跟。我知道自己被吓得屁滚尿流了。

终于它来到了我面前，一张紧绷着的狗脸，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我的心理防线崩溃，双腿一软，无法控制地跌落在地。屁股摔得几乎开了花，疼痛难忍。我努力用双手撑着地面，喘着粗气，一点一点往后挪。每挪一点，它就上前紧逼一步。它直勾勾瞪着发光的大眼睛，看得我心底拨凉拨凉的。

“你好，我叫Czj！”突然它开口了。它一开口，一股仿佛来自地狱的腐尸恶臭扑面而来，叫我恶心干呕。我“哇”地一声，不可抑制地呕吐了出来。

它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像只来自地狱的魔鬼在咀嚼着骨头。那声音折磨着我的耳朵，折磨着我的神经，还有可怜的脑子。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力气，我疯狂叫喊一声“鬼啊”，然后连滚带爬不要命地跑了起来。后来想了想，也许是那句“鬼啊”解掉了魔法封印，不然我早就到了地狱见阎王爷了。

我跑掉了，所以现在才能站在这里。现在，我又看到了它。它也看见了我。它还记得我吗？应该不记得了吧，都差不多一年了。不过，我都记得它，那它说不定也还记得我呢！想到这，我不禁心中烦躁，低声咒骂起来：“你大爷的，见鬼去吧！”

它的步伐和一年前一样有力，它的步速和一年前一样缓慢。终于，它又走到了我面前。

虽然树木的年轮又多了一圈，可我的勇气却没有增加一分。看着这条大狗，我心里害怕的要命。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说出下面的话：

“一年前的那坨屎是什么味道？”

我分明看到Czj的眉头都要皱成一团了。

“什么？”它的声音仍旧沙哑低沉。

“一年前的那坨屎是什么味道？”我更想不到的是自己把那句该死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时间都过去了一年，你说的我不是很清楚！”它眼睛转了转，回答我。

“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吗？”

“是的，半点印象也没有。”

“你忘了吗？当时你可是站在那棵树下的，而那坨屎就在树根旁。”我指着不远处马路对面的的绿化树。正是一年前的那棵树，看起来并没有长高，叶子也不比以前多。

它转头看了过去。此时吹过一阵和煦的春风，绿油油的树叶子在灿烂的阳光下散射着明晃晃的光芒。它回过头来看我，眼里一片迷茫。

“好吧！”我无奈地说道。它果然什么都忘记了。它果然是一条又大又蠢只会吃屎的傻狗！我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心中惆怅，难道是这条大狗英明神武的形象在我心中崩溃，我替它感到惋惜？

“哎，你能不能移开左脚！”它不耐烦，不客气地说道。

我心中一惊，忙抬起左脚。说时迟那时快，它箭一般窜了过来，一张大嘴，咬住了我的左脚。上颚顶住脚尖，下颚顶住脚跟。我又看到了他粉色的大舌头，像一把灵巧的刷子不停刷着我的鞋底。是的，它很认真，很用力的在舔着我的鞋底。

“难不成它不吃屎，改成舔鞋底了？”

这时我注意到刚才左脚的位置有坨屎，屎上有个清晰的脚印时。我明白了，它正在吃屎！

“狗真是改不了吃屎的！哎！”见此情景，我心中万分悲凉。这种悲凉让我产生了一种无所畏惧的厌恶。我左脚一用力，将它硕大的头颅踢开。它倒退了几步，呜咽一声，眼神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完全没有了刚才英明神武，凛然生威的模样。

“你呀，吃屎去吧！”我大声叱责，满含鄙夷。我掉头就走，不再回头。

它有没有继续吃地上的屎，我没看见。它有没有突然醒悟，再也不吃屎，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猜，它的嘴巴一定时常伴有恶臭，那一定是屎的味道。

突然，脸上传来湿热。一睁眼，我家的小狗Czj的粉色舌头就闯入眼帘。那舌头向我而来，越靠近，越大，犹如泰山压顶。我脑子里马上浮现起梦中Czj那张恶臭的嘴和那条灵活的大粉舌头，瞬间又气又怒，一把抓住Czj狠狠摔在地上，骂道：“滚开！吃屎狗！”

“呜呜！”Czj痛苦地叫了一声，飞一般窜出了我的房间。

我坐在床上，讷讷说不出话。

“我骂Czj吗？它可是我最爱的狗狗啊！天呐，我怎么会骂它！我这是怎么啦？”

不管如何，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将Czj送往屠宰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