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拎着一包棕子,按响楼上邻居的门铃,开门的是个不认识的女人,苍白的脸色,花白的短发,一双眼睛很大,穿着绣花蓝衬衫,黑色背心,白色长裤,看上去有些病态。
我一愣,她笑着说:“请进,阿琴,来客人啦!”
正在厨房忙碌的阿琴,用厨房纸擦着手,走出来说:“哦,阿逸不是客人,是邻居。”接着介绍“这是含英,我小学到高中的同桌,最好的朋友,来我这里住几天。”
含英握着我的手说:“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你,却经常听阿琴说起你,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在照片上见过你。听阿琴说,近十年你经历了常人难以忍受的大灾难,真为你心疼。今天看到你笑语盈盈的样子,觉得你真不是个简单的女人,要向你学习,始终保持良好的心态。”
“我没什么见识,只知道过日子,愁眉苦脸是一天,开开心心也是一天,既然灾难躲不开,逃不掉,不如笑呵呵地过。”
阿琴是个独身女人,喜爱厨艺,可是自己做自己吃不免寂寞,恰好我不会做饭,她便经常弄几个小菜,邀我陪她喝点小酒。她说起自己的好朋友朱含英,总是感慨不已,听得多了,不免对对这位没见过面的朋友产生了兴趣。
朱含英年已六十岁,年轻的时候曾经是校花,经常能收到男生的情书,坐在她身后的男生吴国中有些特别,不说情,不谈爱,只是一天抄一条名人名言给她,抄了整个高中阶段。这些名言被她写入作文,吴国中就觉得有了回报,作文获得老师的好评,她也认为有他的暗中帮助。于是她待他就有些特别,有时会运用名言的作文给他看,他会把她作文整段抄下来当日记。他的作文没有文采,优势在数学,高二时参加市数学竞赛获得一等奖,他把获奖证书送给她。两个人虽然没有说破,可心里却有了恋爱的情愫。
毕业后朱含英进了服装厂学裁剪,厂长的儿子金石磊也在裁剪班,看到她人美、手巧、脾气好,第二天便请她看电影,她没答应。那天中午,含英吃完饭从食堂走出来,办公室的小李说厂长找她,她走进厂长室,看到只有金石磊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见厂长不在,便想回头。金石磊拿出一条粉色的乔其纱丝巾,对她说:“我喜欢你,做我的女朋友吧,我可以让父亲调你到财务科当会计。”
朱含英回答:“谢谢,我有男朋友了。”
“你没有,昨天我托人打听过了,你妈说你没有对象。”
“我妈不知道我心里有人了。”
“不可能,你毕业才几天,难道在学校就谈了?”
“是啊!他是我的同学吴国中,现在耐火材料厂当供销员。”
“吴国中,我认识,他哥都没对象,他能谈恋爱?他家是村里出了名的穷家,母亲常病,父亲干不了重活,地里的活全是他哥哥干。这样的人家,你妈会同意?我就不同了,爸爸是厂长,妈妈是妇女主任,我是他们最宠爱的小儿子。”
“那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朱含英正为和吴国中的关系而烦恼,他俩实在算不上是谈恋爱。上次吴国中出差回来,约在黄昏的桑树林见面,俩人坐在堤岸边,谈的都是工作。他说自己家穷,向厂里预支的费用不敢乱花,找便宜的浴室住。为了推销产品,他通过和司炉工一起干活聊天,了解厂里每座高炉的维修周期和各项指标,谈生意时做到有的放矢。为了接工程,酒量不好的他只能舍命喝酒,喝到吐,吐了再喝。
她说服装厂的事,设计师把设计图制成纸板,她只需按照纸板裁剪,不要动脑子。说老板的儿子在学习服装设计,经常到裁剪班来指手画脚,还买了票请她看电影。
他紧张地问,“你去了吗?”她说:“没去”他松了一口气,嘿嘿笑着说:“我请你去看电影,看完去吃小馄饨。”“我不去,被人看到还以为我俩谈恋爱呢?”“让别人说去呗,怕什么?就算是谈恋爱又怎么啦!”他倾斜上身凑近她说:“我做梦都想和你谈恋爱,可是现在我一无所有,不敢要求你做我的女朋友。”“你那么能干,肯定会有出息。”
河水拍着堤岸,哗哗地向东流去,月光升了上来,星光倒映在水中荡漾。桑树中的秋虫已经唧唧唧地鸣叫。含英说:“我家没有兄弟,父母的意思最好要招一个上门女婿,你家有兄弟两个,可父母更看重你。”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还年轻,谈婚论嫁还为时太早。现在的我只想好好跑业务,努力做生意,多挣些钱给母亲看病,把老屋翻新,给哥哥娶嫂子,自己的事将来再说。”
那次分开后他俩没见过面,也没通电话,本来想着年纪还小,暂时不考虑谈恋爱,可现在冒出一个金石磊,如果厂长出面请人做媒,父母肯定会答应,自己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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