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炎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不早了，回教室吧。”童天佑看了他一眼，他没有说其他的，径直走掉了。
童天佑仍旧低头看着教学楼围成的空地，慢慢摇晃着手里的纸杯。他的舍友张晋悄悄走到他身边，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童天佑手一松，纸杯掉了下去，里面还有来不及喝掉的豆浆。
一楼地面上的砖块湿了一片，刚好路过的年级主任放慢脚步，抬起头往楼上张望，发现右边二楼走廊的栏杆旁边，一个男生正紧张得满脸通红：“老师，我不小心手滑了……”
头发花白的年级主任抬起一只背在身后的手臂挥了挥，然后叫过来一名在清理垃圾桶的同学，将摔烂了的纸杯拿走了。
童天佑心有余悸地回过身，对张晋摇了摇头，赶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你刚才至于那么投入啊？”张晋厚厚的手掌在童天佑的胳膊上抚了抚：“昨天在邝诚家里过夜怎么样啊？”程碧晨前面的陆桉也凑过来添油加醋：“还说跟我睡一个被窝不好意思，怎么跟邝诚睡一个被窝就念念不忘了？”
前日里的一些记忆此时浮现在童天佑的眼前，他手中的笔开始不听使唤了……童天佑咬咬嘴唇，将手中的笔丢开：“我……没有……”
童天佑听到身边有人低低地“嘘”了一声，教室里立即安静下来，他稍微抬了抬眼皮，陈升正板着一张脸站在讲桌边上，两手抱在胸前。
迅速躲开陈升的视线时，童天佑不忘用眼神对身边的程碧晨表达一点谢意，程碧晨也对他弯了弯眼睛，干净整齐的牙齿在童天佑眼前晃了一下，再看的时候，便只剩下她的侧脸，下巴圆圆的。
他的行为迟滞了两秒钟，便也和大家一样，在老师的监督下开始学习，很快便忘了刚刚前排同学取笑自己的事情。不久，陈升将考试的成绩表拿给了班长，班长将它贴在了黑板旁边，下课的时候，童天佑也和所有人一样挤过去看自己的成绩。
“考得怎么样？”吕旭跟着童天佑的脚步到走廊的栏杆旁边。
“还好。”童天佑背对着外面，跟面熟的其他班的同学互相致意：“比我想象得要好。你这次比我多考了三十分呢。”
吕旭张嘴笑了：“那能一样吗？你可是歇了仨月。”
童天佑看着吕旭的样子，他的皮肤有些黑，一笑起来，脸上顺着鼻翼下来的地方会有褶皱，更衬得牙齿洁白。童天佑想了好一会儿，对仍然在笑的吕旭说：“我感觉你比原来更用功了。”
吕旭大声笑着摇摇头，然后靠在栏杆上看着面前来来去去的其他人，童天佑也安静下来，偶尔跟认识自己和自己认识的人打声招呼，再继续抬头看蓝天白云。一连好几个课间，他都这样度过了。
晚饭时分，童天佑吃完碗里的面条，抬起头发现吕旭对自己挤了挤眼睛。
“你笑什么？”童天佑说着，从裤子的侧兜里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唇。
“不是笑。”吕旭腾出一根抱着碗边的手指指了指：“他，二班的。”
童天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一排餐桌上有好几个男生面对面坐着，邝诚就坐在自己的侧后方，夏炎坐在他对面。自己回头看的时候，夏炎也对自己挑起一个笑容。
“你跟邝诚怎么啦？”
童天佑匆匆回头：“什么？”
吕旭舀起一勺汤灌了下去：“你原来不是跟邝诚挺熟的吗，怎么现在变成跟夏炎眉来眼去了？吵架了？”
“呵呵呵。”童天佑做作地“笑”，他接着说：“你这个笑话好冷。”
“冷吗？哈哈。”吕旭也和他一样擦了擦嘴，两个人端起碗朝收餐台走过去。
“说起来，最近早晨的温度低了很多哎，我早上去教室都要披一件薄外套了。”
那时已到秋分前后，白天的温度有有点残夏的味道，而夜晚正在缓慢却坚定地滑向凛冬。
“我也差……差不多。”话说半截，童天佑想起来，好几天前邝诚给自己的那件衣服，它好像还静静躺在自己的课桌里。他自己的书都放在他和程碧晨中间的那张桌子，还有后面的格架上，桌肚里只在边缘放着笔袋，再往里面的牛津词典都好久没有动过了。
回到教室以后，童天佑将那件衣服拿了出来，在课桌上摊开，想着怎样将他叠好，找个时间交给邝诚。那时节已经过了秋分，晚上十点半也很凉了，他还要自己骑车回去。
童天佑自顾自地想着，没有注意到程碧晨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件衣服上。
“喂，童天佑。”
“嗯？”
“这是你的衣服吗？”
童天佑看向她：“不是我的衣服。”他重新看着手里的夹克衫，发现程碧晨似乎对这件衣服很感兴趣。
“是……”
“是邝诚的吧？”程碧晨反问，截断了他的话。
“唔，嗯。”童天佑有些意外：“是的。”他眯起眼睛笑了一下，心里想着什么，终究没有问出口，静静观察着程碧晨的反应。
程碧晨咂了咂嘴：“啧啧啧！看起来，你跟邝诚的关系越来越好了。不过这几天怎么不见你们说话了？”
说完，她看着童天佑，等待他回答。童天佑糊弄了一下，换了一个重点：“可能是学习比较忙吧。我跟他的关系怎么就越来越好了，不应该是你们的关系很好吗？”
“什么呀。”程碧晨摇摇头：“我们顶多算是左邻右舍，你可不一样，他都把自己的衣服借给你穿了。”
童天佑觉得这个理由什么都说明不了，便勉强地笑笑：“男生之间经常这样啊。”
他看到程碧晨有些鄙弃地看了看自己：“怎么了？难道还有什么特别的？”
程碧晨好像很乐意说点什么，她看看前排的几个人，发现没有人在偷听，便对童天佑做了个手势，示意他靠近一点。
“我听夏炎说，他在邝诚家里玩游戏的时候，嫌空调太冷，就伸手去拿搭在椅背上的夹克衫，结果邝诚给他抢了过去，丢给他一条小毯子。”
“这怎么了？”
程碧晨又抬头看了看其他人，继续俯下身来：“夏炎可是跟邝诚从小玩到大的。”
童天佑点点头：“那他们以前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程碧晨摇头否定，然后指了指童天佑手里的衣服，一字一顿地说：“这衣服是邝诚专门给他女朋友穿的。”
说完，童天佑和程碧晨互相看着彼此，将声音压到最低笑了两下，然后童天佑提出了问题：“但是他们不是分手了吗？”
程碧晨点点头，皱了皱眉：“就是你还没出院的时候，有天下了晚自习，我路过我们小区那个放电动车的地方的时候——对了，他那天晚上没有来学校——我看到邝诚把这件衣服揉的乱七八糟的塞到了车座下面。”程碧晨伸手拿过来那件衣服：“你看，这么多褶子。”两个人又是相视一笑，程碧晨松开手，让童天佑把那件衣服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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