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草滩又一次沸腾起来了。五个姑娘给五个家庭带来了五处空前的欢悦,使五个光棍的春梦在几经周折后得以眼前的实现。菅草滩这个非同一般的村庄,几年来在以这种方式建立起来的家庭中所出现过的各种色彩的悲剧屡见不鲜。但目前在这五个家庭中,却谁也不相信自己会与什么悲剧和不幸有关,谁都坚信自己统治与组织家庭的能力会在菅草滩赫然领先而得意非凡。
夜色笼罩了整个大地,菅草滩的人们终于盼来了这个狂欢的夜晚。在村东头的一个用土坯坨起来的院落里,一群满嘴喷着红薯酒气的青年人与屈指可数的几个未成年的姑娘,还有无法数清的东窜西钻、上高趴低的孩子们,把鲁贵森草草布置起来的新房塞得水泄不通。床上站着气冲霄汉的曲哥。只见她披头散发,两手叉腰,衣着不整,足不登履,紧咬嘴唇,怒目而视。显然她刚刚结束了一场非同小可的搏斗,而且随时准备着迎击任何一个来犯者。
“我就不信治不了一个小丫头片子,”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跃跃欲试地挽起了袖子,“鲁兄,你媳妇叫什么来着。”
“人家带她来的人说叫,”新郎鲁贵森有点尴尬地嘟囔着,他不安地用两只粗笨的大手在口袋里急急地摸索着,“我的纸条条放到哪里去了,都在那上边写着呢。”
“哈哈,新女婿把新媳妇的名字都给忘了。”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噢,叫曲,曲,曲什么来着。”鲁贵森焦急地用手抓着脑袋。
“管她叫什么呢,来,新媳妇,你把我们这些耍媳妇的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下给唱个歌吧。”还是那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哼,”曲哥气呼呼地转过头去不去理睬他,她也的确太累了。
“摆摆架子是可以的,但不敢跩得太厉害了,既然你嫁给我们鲁兄了……”
“放你妈的屁,你奶奶才嫁给他了呢。”曲哥狠狠地瞪着那个小伙子。
“好啊,你骂我奶奶。”小伙子假装生气地挤到床边就伸手去拉曲哥。
“啪”,不偏不倚,曲哥的赤脚正好踢在了他的脸颊上。
“哎呀,我的妈哟!”小伙子赶忙捂着腮帮子向后退了两步,他低下头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谁要你这个儿子是婊子。”
人群里哗地一下子狂笑起来。
“啊,你还以为你不是婊子呢,你们这些从外地嫁到我们村里来的女人哪个是姑娘啊,在路上还不知转了多少人的手呢,别假装正经啦。不过咱们菅草滩的人不在乎,那怕你以前生过十个孩子呢,只要成了我们菅草滩人的媳妇,以后给我们菅草滩人生儿子就行。今天我非治治你这个小剌儿头不可。”显然小伙子被曲哥激怒了,他气呼呼地一边说着捋起袖子又向床边走过去。
曲哥被这个楞小子的几句说得心里一格登。她很敏感地想起了那天晚上在四面八方客店里公羊康对她的凌辱。就在曲哥分神的一刹那,她的裤脚口也不知被谁猛地一拉,身体失去平衡一下子跌倒在床上。
“二狗子冲啊,报仇啊。”人们吼叫着,一下子把那个叫做二狗的,嘴被曲哥蹬出血来的小伙子推得猛地向床上扑去。他不偏不倚地一下子爬到了曲哥的身上。曲哥一急伸出两手就向他的脸上抓去。二狗子慌了,他赶忙抓住曲哥的两只手以防她抓破自己的脸。可是这样一来,他的整个身体都压在了曲哥的身上。
“压摞子。”随着一声震耳的喊声,人们一阵簇拥,又有几个小伙子压到了二狗子的身上。有几个趁火打劫的年轻人顺手从身边抱起一个女人就向人堆上扔去。也有个别的人肆无忌惮地把手向人摞子下边的曲哥伸去。
曲哥紧张地哎呀了一声,但她干着急却动弹不得。压在她身上的二狗子心里一急,丢开曲哥的手,赶忙用两手撑住床板以减少在曲哥身上的压力。曲哥这一下可得了势,她的两只手不停点地在二狗子的脸上左右开弓,连打带抓,没有几下,二狗子的脸上就出现了一道道的血印。二狗子也顾不了这些了,他一边拼命地往起顶着压在身上的恶作剧者,一边可着嗓子喊叫着:“快下来,快下来,压死人啦!”
鲁贵森开头一直站在一边嘿嘿地憨笑着,当他听到二狗子声嘶力竭地喊叫声时,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赶快走过去,嘴里一边这、这、这地说着词不达意的自语,一边猛地拽住人摞子上边的一条人腿就向床下拉了下去。没有几下,人摞子就散开了。二狗子筋疲力尽地从曲哥身上爬起来,气呼呼的看着周围的人。人们一下子静了下来。曲哥看一眼二狗子被自己抓得满是血迹的脸,翻身坐到床上扭过脸去。突然,二狗子大吼一声,你们他妈的混蛋,拔腿就挤出新房的屋门消失在夜色之中。
“嗨,不理他,他走他的,咱们接着玩,”一个年岁在三十岁以上的人开了腔,看来他在这一方面是个行家。刚才他一直蹲在椅子上看热闹,“这次让鲁兄上场,玩么,要有个名堂,什么过天桥啊,打雷火闪啊,咱们先从简单的来,一切都是由易到难么,你们都听我的指挥好不好。”
“好。”一伙十多岁的孩子像接受到出征命令的战士一样个个斗志昂扬。
“那好,第一个节目,旋柿饼,鲁贵森老兄你过来。”
鲁贵森并不打难,嘿嘿地走到床边。
“噢,我还得给这个新媳妇……”
“哎,她叫曲哥,我把纸条找到了,”鲁贵森憨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条来递过去。“大牛兄弟,这……”
“要你这纸条做毬呢,”大牛一把把鲁贵林手里的纸条子夺过去撕得粉碎扔到了地下,“我得向你媳妇解释一下,也许她不懂得我们菅草滩耍媳妇的名堂。新媳妇你听着,旋柿饼就是让你女婿在你奶头上旋,你懂么,奶头上,用舌头做刀子从上往下一圈一圈地旋,旋到底为止。怎么样,主动点,是自己把衣服解开呢,还是让新女婿替你解,还是……”
“别你娘的屎克郎打喷嚏满嘴喷粪了,要旋回家给你妈旋去。”曲哥斜了大牛一眼,但她并没有吼叫,她已经被他们折腾得乏乏的了。
“我妈死了。”大牛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
“那就和你姐姐妹妹旋去吧。”
“她们有我姐夫和妹夫旋呢。”
“别从棺材里面伸出个脑袋来——死不要脸。”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大牛把手里的烟卷往地下一摔向几个年轻人挥了一下手,“上,先把她放平。”
几个小伙子轰地一下扑过去,立即就把曲哥放倒在床上。她仰面朝天,两只手和脚被死死地按在床上。
“鲁兄,上,解开衣服。”
“行。”鲁贵森二话没说走到床边伸手就要去解曲哥的衣扣。
“你们不是人,你们,啊,不行不行!”曲哥真有点胆怯了,她拼命地叫起来。鲁贵森停住手嘻皮笑脸地看着大牛。
“解。”大牛吼叫着。
“不行,不行!”曲哥使劲扭动着身躯。
“按紧。”几个帮手哈哈地笑着。鲁贵森上前利索地用手向两边一掂,曲哥被解开扣子的棉衣就被撂向她身体的两边,露出了曲哥桃红色的内衣。鲁贵森毫不犹豫地用手往上一抹,桃红色的衬衣就被推到曲哥的脖子下边,露出了两个圆鼓鼓的,包含青春活力乳房。
“旋。”大牛向鲁贵森下达着催促的命令。
“旋就旋,反正少了。”鲁贵森弯下腰去。他早已被四十年来日夜渴求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去曲哥拼命挣扎的抗议声。他也的确有些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干这种事,可是他在村里见得多了,这几乎是菅草滩的任何一对夫妻在新婚之夜所不可缺少的程序。他努力控制住自己,不使自己过分激动而使闹房者们笑话。他慢慢地向下弯着腰,两只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瞪着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的,作为女人在成为母亲之前最隐秘的区域。一滴大大的口水从鲁贵森那半张开的嘴边砸了下去,污染了曲哥纯洁而神圣的躯体。
“你他妈的倒是快一点啊。”大牛猛地将鲁贵森的头向下一按,曲哥啊地一声惊叫浑身一阵颤栗。
“不许胡来。”随着一声吼叫从门口走进来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身材高大,表情严肃,貎似忠厚。
“啊,村长来了。”几个人七嘴八舌、参差不齐地说出了同一句话。
“我们正在闹房呢,”大牛也转过身来,“你看新郎正在旋柿饼呢。”
“胡闹,”村长斜了一眼床上被几个小伙子摁着的坦胸露乳的曲哥,“还不快放开。”
“村长,”鲁贵森赶快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来递过去,“你吸烟。”
人们不太满意地放开了曲哥。曲哥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啊,你就是村长,你管不管你,你们这里全他妈的是土匪,都他妈的全是赖秃子打伞——无法无天。”
“哎,”村长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姑娘,你可不能这么说,他们也只是为你们高兴么。”
“我高兴个屁,我怎么遇上你们这些流氓。”曲哥伤心地哭了起来。
“我说你们这些个东西也没个规矩,”村长严厉地批评着新房里所有的人,“党中央整天讲文明,都讲到狗肚子里去了。媳妇是可以耍的,而且一定要耍,不耍就不热闹,就不好么。但是不要旋柿饼行不行。你们这些年轻人,不要闹出不痛快来么。三蛋,去年你耍媳妇被那个四川姑娘咬掉的那个手指头长出来了没有。没有吧。 一再教训你们不要干那些乐极生悲的事情,可你们就是不服教。耍我们本地的媳妇用这些土方法是可以的。对外地来的姑娘就不行么。人家初来乍到的,一下子接受不了咱们这里几千年来留传下来的风俗习惯。你们可以唱唱歌,跳跳舞,当然,当然也可以像电影上那样让小两口亲个嘴,哦,接个吻,接个吻么。”
人群哗地一下笑了起来。
“姑娘,”村长转身坐在床沿上面向曲哥,“你们这些外地姑娘对咱们菅草滩支援可大啦,可是帮了大忙啦。说实话,我从心里感谢你们啊。全村人都很感谢你们啊。你刚到咱这里还不习惯,以后慢慢地会习惯会爱上我们菅草滩的,你会像我们菅草滩的菅草一样把根深深地扎在这块,啊,可爱的土地上。噢,过几天你去看看我们这里的菅草吧,那是永远不会衰败,谁也消灭不了的一种草……”
“不稀罕。”曲哥猛地喊了一声。
“啊。”村长一惊。
“我不是草,我也不在你这个土匪窝里扎什么根。”
“唉,姑娘,谁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说出来我收拾他,但你可不能侮辱咱们菅草滩的人啊。”
“是你们侮辱了我,还是我侮辱了你们。”
“谁侮辱了你,告诉我。”
“凭什么把我关在这个屋子里。”
“唉,”村长笑了起来,“这个憨女子,这是你们的新房,以后就是你的家啦。”
“什么新房,”曲哥一下子挪到村长身边,“我和谁领结婚证啦。”
“嗨,又说憨话啦是不,”村长脸上露出一抹长辈的喜悦,“结婚证那是公家的事,咱不管它,他鲁贵森要是不在咱村里请客闹喜串大街,我可不承认,他要是敢对你胡来,看我不把他宰了。”
曲哥从来就没有听到过这样的一套理论,她傻愣着两眼像看一件稀世珍宝一样打量着村长。突然她猛地扑过来一把抱住了村长的脖子。村长一惊,腾地挣脱曲哥的双手站了起来,用疑惑不解的目光看着曲哥。
“村长,我求求你,把我带走,送我回家吧。”曲哥哽咽着说。
“那可不行啊,我不能破坏你们的家庭啊,我只有支持你们搞好家庭的义务,我希望全村的光棍都能像鲁贵森一样有你这样一个好媳妇。”村长为难地说。
“可是我是有了对像的啊。”
“啊。”村长吃惊地打量着曲哥。
“村长,”鲁贵森凑上前来,“别听她的,她对像把她卖给老公了。几个月前我就给了老公五千塊,今天我们去接人的时候老公说这个姑娘好,他多给了她对像三千塊,当时他们都嫌贵不要,都抢那几个便宜的,我就又从他们身上凑了三千塊给了老公才把她带回来的。”
“这是真的。”
“不信你问大牛,他今天也去给我帮忙往麻袋里装人了呢。”
“村长,是这样的,”大牛出来证实道,“人家老公说就这一个姑娘是她对像转给他的,化钱最多,还说……”
“还说,”鲁贵森抢着答道,“这五个姑娘中,就这一个没有跟别人搞过,是个黄花闺女,所以才要八千塊。我也是为了这个才掏了那么多的钱。”
“胡说,胡说,胡说八道,你们全他妈的是吃柳条拉笊篱——在肚子里现编的。”曲哥像疯了一样吼叫起来。
“嗯。”村长用惊奇的眼神打量着曲哥。
“村长,这个小妞还满嘴是,”大牛嘻皮笑脸地向村长卖乖着,“满嘴是什么来着。”
“是歇后语。”一个小学生大声叫了一声。
“噢,对,对,对,歇后语,是歇后语。”大牛不好意思地搔着后脑勺。
“好,文才,为咱们菅草滩庆贺,”村长高兴地转身向门口走去,突然他又回过身来,“老鲁,你可记住,在没有串街之前不能算正式结婚,晚上找个女娃给你媳妇做伴,你要是敢胡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敢,不敢。”鲁贵森看着走出门的村长,低头哈腰地嘟囔着。
“别听他的,”大牛见村长走了就神秘地捅了鲁贵森一下,“都入了洞房了,你就放开担子做你的新女婿吧,只要你和她睡了觉,她就是你真正的老婆了。”
“这,这我知道,”鲁贵森不好意思地,但却是用感激的目光回敬着大牛,“不睡觉我花八千塊干什么。”
“不是熟路,但肯定是轻车,祝你一举成功,兄弟我可爱莫能助了,”大牛一边淫秽地笑着,一边使劲地拍拍鲁贵森的肩膀,继而转脸向满屋里紧匝匝的人群一挥手大叫一声,“咱们都走,让咱们这个四十岁的新郎官洞房花烛,成其好事吧。”
人群在一片哄闹声中向门外涌去。孩子们一边往外挤一边叫喊着。
“噢——新郎官要睡觉了。”
“噢——新郎官不害臊。”
“去,去去。”鲁贵森偷偷地斜了一眼坐在床上的筋疲力尽、若惊若狂的曲哥,一把把最后一个蹦跳着的小男孩推出门外,咣地一声插上了粗壮的门闩。
夜已经很深了。凤芳拖着疲倦的身体,怀着沉重的心情无可奈何地倚在床后的被子上睡着了。尽管她心里总是提醒着自己千万不能睡着,可是这是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的。闹房的人是什么时候走的她也不知道。她好像影影忽忽地记得人们给她安排的丈夫是一个小男孩,还不到三尺高,要做自己的弟弟都有点牵强,这倒使她在心理上产生了几分安全感,才敢靠在被子上稍微歇息一下。突然,她从昏沉沉的睡态中惊醒一骨碌坐起身来,一巴掌打开了正在解她衣服扣子的两只小手:“你要干什么。”
“我要睡觉。”小女婿几乎都要哭了。
“那你睡吧。”凤芳顺手给他扔过来一条被子。
“我不,我要和你一块睡。”
“不行,自己睡去,这个小东西。”
“我不是小东西,我有名字,我是马大头,”马大头像受了委屈似地一下子扑到凤芳跟前就要把她扳倒,“我就是要和你在一个被窝里睡,脱了衣服睡。”
凤芳一气之下狠狠地推了马大头一把。马大头没有防备一下子滚到了床的另一头,哇地一声嚎了起来,他一边哭一边大声叫着妈。房门咣地一声被推开了,原来房门就没有插。马大头的母亲气凶凶地走了进来:“咋哩,咋哩,刚到家第一天晚上就打你男人了。”
“妈,她,她不让,她不让,呜呜呜。”马大头一边哭一边告状。
“乖儿子,你媳妇不让你干啥。”
“她不让我眼她在一个被窝里睡觉。”
“睡,哪有不和她男人在一个被窝里睡觉的老婆,”马大头的母亲一边数落着一边抱起一床被子,“就给你们留一条被子,不在一起睡就冻死她。”
马大头的母亲抱着被子走出房门,从门外撘上了门扣。凤芳叹了口气,她没有精力与这个大头折腾了,她拉开被子稍微盖住一点身子:“睡吧,睡到我的脚头去,这个小孩子真不懂事。”
“我不是小孩子,我是你女婿,”马大头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他气呼呼地两手叉着腰,“我不闻你的臭脚丫子,我要跟你睡一头。”
“那好,睡吧。”凤芳这时候才看清,她这个女婿长得是那样的滑稽,两条短短的小腿架着一副比腿还长的躯干,两只小手不停地在比篮球小不了多少的大脑袋下不停地舞拃着,要是换个时间与境地也许她会笑疼肚子的,可是现在她却没有这份心思,她把身子转向床里,困乏地闭上眼睛。
马大头一下子窜过来,一边使劲往前扳着凤芳,一边觧着凤芳的衣扣。
“讨厌。”凤芳气得在大头的手上狠狠地打了一下。
“哇——”马大头又嚎了起来,“妈,妈妈,你快来啊,她不让,她不让……”
一阵脚步声,一声门扣响,门又被撞开了:“又怎么啦,又怎么啦,我们花几千塊是买龙王爷,买气受呢。”
“妈,她不让我给她脱衣服。”
“那就让她自己脱。”
“你不是说,让我先脱了她的衣服,再脱我的衣服,和她睡在一头再……”
“混蛋,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连老婆的衣服都脱不了,还指望你给我养孙子呢。”
“她说我是小孩子。”马大头委屈地噘着嘴。
“噢,你是嫌你女婿小啊,”马大头的母亲哈哈地笑了起来,“你别看他个子小,可他都二十多啦,早就过了该抱儿子的年龄啦,天不早啦,快脱衣服跟你男人睡觉,明天还得串街呢。”
凤芳脸朝墙不吭气。马大头一下子又扑过去撕扯她的衣服。凤芳一把推开马大头用哽咽的声音说:“你们还让人活不活啦。”
马大头的母亲一把从地上抄起一把笤帚在凤芳的手上敲了两下:“你真地没有王法了,我教你再打你男人,告诉你,我们花五千塊,就是要你给们马家传种接代呢,谁不要你活啦。大头,你这个没有用的东西,你先脱,教你媳妇看看,你是不是男人。”
“你不是说让她先脱么,我不,我要等她先脱了我才脱,要不她笑话我。”
啪。马大头的母亲着实抽了儿子一耳刮。
“脱就脱,”马大头不服气地用眼睛歪着他妈,“我脱了她可得脱。”
马大头三下五除二就把衣服脱得精光,赤条条地站在床上。马大头的母亲一下子跳到床上,双手搬过凤芳的头吼叫着:“你看看,你睁开眼好好地看看,你男人是不是一个男子汉,能不能跟你睡觉。”
凤芳的睡意与困乏一下子都无影无踪了,有的全是委屈,她再也憋不住心里的郁闷,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哈哈,咋样,咋样,”马大头高兴得像一头小叫驴一样在床上乱蹦起来,“你刚才逗我哭了两次,妈妈也逗你哭一次。”
“快钻进被窝去,小心冻死你。”大头妈关心着儿子。
“我不怕,我要等她也脱了衣服才往被窝里钻呢。”马大头说着用他那小手在畸形的胸脯上拍得啪啪直响。
马大头的母亲突然拽住凤芳的衣服用力一扯,乓、乓、乓,几个扣子就蹦到了床的另一边。她使劲一拽,凤芳那件单薄的棉衣就掂在了她手里。接着她又像疯子一样搧了凤芳两个耳刮,把手里的棉衣扔到了地下。凤芳急忙用双手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马大头一下子蹦到凤芳跟前,用两只小手一个劲地揉着凤芳的两个乳房:“噢 ,两个咩豆豆,咩豆豆。”
“傻儿子,好看的还在后头呢。”马大头的母亲乓地一声又拉开了凤芳的腰带,拽住凤芳的两个裤脚口猛地往起一站就把凤芳的裤子也扔到了床下,“哈哈,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大家闺秀呢,原来娘家也是个穷光蛋,连个裤衩也穿不起啊。”
马大头愣愣地停住两只小手,盯住凤芳光洁的身体嘿嘿地傻笑着。
“睡吧。”马大头的母亲跳下床气呼呼地拉开门向外走去。
“妈,妈,你,你别走啊 。”
“混你妈的蛋。”
“那,那你今天下午教我的下边该是什么来着,”马大头狠狠地往回吸了一下挂到嘴边的鼻涕,“噢,我想起来了,下边是……”
噗地一声响,马大头被凤芳一脚踢到了床下,哇地一声嚎叫了起来。
“啊,”马大头的母亲气得嘴唇发紫,浑身打着哆嗦,她回过身来从地上掂起儿子就扔到了床上,“窝囊废,给你笤帚,打。”
马大头光着身子抡起了母亲给他的笤帚就向凤芳劈头盖脸地打了起来,“狗肏的,我教,你欺负我,我,教你,再尥蹶子。”
凤芳一把夺过笤帚就扔到了床下。马大头的母亲像疯了一样转身就冲出门去,不一会她又像风一样旋了进来。她手里掂着一条麻绳和一根扁担:“傻儿子,来,不把她捆起来你就别想当她的男人。这个小卖屄,当年我比你这个臭婊子媳妇厉害得多,都教你爹和你奶奶用一根扁担一条绳把我制服了,我就不信制不住这个小卖屄。”
马大头以她超人的力量把凤芳的两只手向两侧平拉开,让儿子从背后把凤芳的两只胳膊捆在从凤芳背后横过来的扁担上。凤芳赤身裸体地仰面躺在床上,既不能翻身也不能动弹,她只能用两只脚在空中无力地乱蹬着。
“好玩,好玩,真好玩。”马大头一边拍手一边高兴得在床上蹦跳着。他的母亲喘着粗气跳到床下拣起笤帚就在凤芳身上使劲抽打起来。
“妈妈,你不要打咩豆豆,打坏了我可不玩你的,你的咩咩没她的好玩,你的咩咩全是蔫皮皮。”马大头向他妈提出了抗议。
凤芳干脆不哭也不蹬了。她心里很懊悔,懊悔那天没有离开安窝窝的小路去别处上吊,要是能早出来一会或迟出来一会的话也好啊,要是那样的话就不会遇上曲哥了,也就不会受这份罪了,再说这受的叫什么罪么。对于她这个在苦水里泡大的农家姑娘来说,她根本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拐卖女人这样一种行业,而且这种拐卖的行为比起一般的买卖婚姻,娃娃亲,换亲,转转亲来也不知要可怕多少倍。凤芳在这个时候不愿意去想任何人,但她却想着曲哥,她好像能够猜测得到曲哥现在也许比她更苦,她从小娇生惯养地哪里能受得了这份苦呢。她总觉得对不起这个小妹妹。人家救了她一条命,可是她那天晚上都没能从公羊康那条老色狼手下把她搭救出来。当时她要是知道当工人的美梦就是这样的结局的话,她一定会为曲哥而跟公羊康拼命的……
“装死啦,怎么不蹬也不嚎了,你要是早服气何必惹我出这一身臭汗呢,”马大头的母亲一口赶一口地喘着气,她一手叉腰,一手拿着笤帚不停点地戳剟着,“看在你女婿给你求情的面子上,今天就饶了你,告诉你,以后做我的媳妇识相点,我这个婆婆可不是好欺负的。村里人谁不知道我是母老虎,你在我的手下还能展开爪。实话对你说,当初我嫁给你公公的时候比你闹得还凶,他更没一是,比咱大头低多了,这是咱们马家的传统,你学着点,你将来养下的儿子肯定也是个小大头,有你熬煎的时候……”
“妈,我冷。”马大头打着哆嗦。
“哼,和你爹一样没有出息的东西,没能耐教老婆抱着睡觉冻死活该,”马大头的母亲扔下笤帚气呼呼地走出门去在门外挂上搭扣落了铁锁,“再敢叫我,我宰了你这个杂种。”
院子里被圈在鸡窝里的雄鸡,在这个不寻常的夜里为这个不寻常的家庭,又一次忠于职守地打响了报晓的第一声晨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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