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忆中的落窝荡里的两块田原先都不是我家的。
一,种竹子那块是勤远爷爷的,勤远的奶奶说我们每次去她家后院的高地上种庄稼都会把石子弄下来砸她家的锅。
所以拿田跟我家换了他家屋后面的地。
二,种杉树那块,是沈依缘家要学校旁边的地基,田换田。黄金换蛇窝。稳赚不赔。杉树应该是我父亲换过来后才种上去的,很小。
杉树边有两块麻地,本来是三块,但种的时候,沈依缘的奶奶却说最上面那块她还要,不在交换范围里面,那地依然是她家的。
她在那种了几兒菜,几棵瓜,瓜结果时,有一次我与哥哥从那里经过看见,以为是自家的地,摘了一个拿回来,还没煮呢,沈依缘的奶奶就上门来告了。
母亲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自个说。因为换田时她不在,不清楚父亲为什么没讲好来,几兜菜的地怎么就不是交换范围之内了。
既是几兜菜,大家乡里邻里也就算了,真是难为了种地的人,每次去都不顺路。
母亲说那地不是我们家的,瓜也就不属于我们,像这样我们摘了算偷,母亲拿瓜和牵着我们二话不说登门去陪礼道欠。
我心不甘情不愿,去沈依缘奶奶家跟她讲对不起时,她家的大鹅老凶了,扑上来就对着我们拼命的撕咬,一下就把我给啄哭了。
有一次吃酒,记帐的人在她家厕所墙上贴了大大的三个字――“收礼处”,惹了一堆人在那笑。
落窝荡的田下边就是小溪,有一次,我看见一个刚做老爸的人在那洗被单。
这里不是洗东西的地,他的老婆生了小孩,他倒是到这洗起东西来,特别奇怪。
难不成生小孩会弄脏被子?反正,我是百思不得其解。
落窝荡里特别多蛇。
第一次我在那发现蛇是我去田边割草,镰刀杀杀杀的砍过去。
突然割到一条蛇,那蛇突然从草窝里蹿出来,像箭一样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我吓得镰刀都掉在地上,手不停的颤抖,心也惊得澎澎乱跳,还好,蛇没往我站的这个方向跑。
事后我想,蛇如果有人的思维,当他看到一个大它许多的家伙拿个刀在那咻咻咻,它会怎么样。
也是等到割疼了才跑吗?
第二次遇到蛇,就是父亲也在场了,麻地上盘着一条吐信子的大蟒,父亲站在水田里。
留作过冬田的原因,田一年四季都有水有鱼,蛇也就来吃这东西,父亲空脚两手的站在田里喊。
“雅,快去找一根木棒来”。
我吓得腿脚直打哆嗦,简直都快不听使唤了,我感觉,父亲站水里,是低处,与高处又是旱地的蛇对峙胜算不大,因而更焦心了。
虽然书上说蛇是人类的朋友,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但那时,如果让我选择,十条蛇也不足父亲在我心里的万分之一。
我强迫自己冷静,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去找木条棒子,竹子拔大半天也瓣不下来。
最后还是父亲倒回田的另一边找到棒子,父亲说:“它若跑了我不追。”
谁知那蛇发起狠来攻击父亲,人蛇大战五分钟后父亲才把它结果了。
蛇肉能吃,父亲把蛇头割下来扔到悬崖那边去了,剩蛇身,蛇胆是药,父亲当场吃了。
蛇吊起来挂在我家院子的花椒树下,滴滴嗒嗒的流着血,引得许多小朋友来看。
蛇不能在家里面煮,也不可以在家里面吃,听说是忌烟灰,好像是烟灰加蛇肉会变成有毒物,像柿子加雪梨一样。还有就是蛇的记忆力超强,它们会寻着气味找回来报仇。
晚上,大蛇在学校走廊煮了,许多小朋友都来吃,父亲给我夹了一块肉,我咬一口,全是骨头,所谓的龙凤汤原来就是蛇加鸡炖一锅嘛。可惜我家并非高级餐厅,锅里也就只有龙没有凤。
直到吃完我也不知道蛇是什么味,去水龙头那冲洗嘴巴时却万分的小心,身怕嘴里还留有蛇气。
第三次遇到蛇,就纯属无聊了,我跟着一个认识不到半个钟的高年级同学去落窝荡找花。
蛇是小小的一条,但我们俩个对付起来依旧如临大敌。因为村里有许多人给蛇咬折了。
我们把蛇打死了,又用石头把它的尸体砸烂烂的,末了还不放心,又用泥巴把它埋起来。
因为这条小蛇的牺牲,我获得了一位朋友。
丹顶鹤出现的时候,父亲说是鱼老洼来我们家田偷鱼吃了,让我沒昏没晨的去守。
我去落窝荡时,艳阳正高照,鬼影都没有一个。
于是,我想了一首诗。
大蛇大蛇你快跑。
去抓老鼠好不好。
我还想了今生今世我做得最多的恶梦,它们是:
一.哥哥被装在细口瓶里出不来,我永远的痛。
二.试卷发下来我的头脑始终空白一片,我几乎是盲的。
三.开餐厅,我在厨房急哭了,因为菜全不会,等久了客人全没了,终人去楼空人走茶凉。
四,遇见大蛇,它们会毫不犹豫的将我吞食。
五,因为贫穷,永远无法毕业。
我又想母亲种地时说的话。
“种地不铲边,三年种到地中间。”
偷鱼賊傍晚的时候来了,是只白色且脚长脖子细的罕见飞禽动物,那家伙生得十分好看,于是,我被它优美的身形和漂亮的外表迷住了,盯着它一动不动的看,刚刚,我还怕它不走,现在,我却怕它不在。鱼呢?当然也就任它吃了。
缺猪菜时,我就拿根麻口袋去落窝荡闯了,遇见哈嗼都就挖哈嗼都,遇见扫把头就剪扫把头,浆浆菜,水葫芦也不放过。
都找完了还不够,就去割剪刀菜,一株株的割过去,一场场的梦过来。
到底,我是九龙子的遗孤还是树妖的孩子?谁能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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