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梦群像

作者: 钢铁玛利亚 | 来源:发表于2017-01-22 11:12 被阅读0次

当我正满头大汗地收拾着行李时,我的十几名室友却或坐或卧地懒散在榻榻米上,表情一片安详,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他们有的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下跳棋,有的蜷在旁边玩手机,有的正满脸兴奋地看电影,有的在一言不发地读小说。

我很不耐烦地抿着嘴,翻了这些人一眼,揉揉酸胀的肩膀,心底里破口大骂。

半死不活的正午,半死不活的宿舍。

我仔细叠着去年买的大衣,脑子里想得全都是归途中的风景;看着箱子旁的衣物,我的思绪也渐渐飘得远了:也不知家那边下没下

雪、天气好不好、有没有卖烧烤的小摊..........

忽然,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我的臆想,仿佛一只迷途的鹃雀闯入沉闷的空间,稍显聒噪,但却带来了生机。

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

然后那十几双眼睛全部望向了我,意思不言而喻。

我响亮地骂了一声:“一群傻逼。”同时放下手中的活儿,走到墙边打开了门。

我看到了你

“...........!”

“嗨.......你在干嘛?”

“........你........这........怎么可...........”

“...嗯......你这会儿有时间吗?”

“.......呃......有吧......怎.........?”

“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好。”

虽然心里很震惊很疑惑,但我却没有问出真正想问的话;不知是忘了还是根本就没有这个念头,我只是淡淡的应允了一声,然后便转身从衣架上拿过外套,走出房间,一把摔上了门。

我不想在宿舍里多待片刻。

于是你迈步而行,我紧随其后。

在快要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我忽然不自觉地瞥了你一眼:

你还是那个样子,一身干净好看的衣服,面上的笑容永远那么明媚,一扎马尾温婉地垂在肩旁,衬得胖乎乎的脸蛋讨人喜欢,配着恰好的身高,怎么看都令人心动。

你还是那个你。

可没想到只略微这么一打量,你我便不知不觉走到了宿舍楼门口;看着壁挂橱窗里的旺盛炉火,我脑中一片茫然:哪来的橱窗和炉火?

但还没等我想清楚,你便当先走出了楼栋,盈盈站在那里,发梢笼上了一层银白的霜雪。

下雪了?

我跑出来,仰着脖子往天上看,只见无数缤纷绚丽的冰晶仿佛精灵一般纷扬而落,笑嘻嘻地跑到了我的眉上、脸上、身上;我眼也不眨,已被这突然出现的雪花惊得有些呆了。

再一回过神来,你却又走远了。

于是我只好快步追上去,气喘吁吁地赶到你身旁。

“你呀,跑这么急干嘛?”

“我...........我怕..............”

“.......怕什么啊.........”

我在怕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只知道我怕,很怕很怕。

“好啦,看你急急忙忙的,咱们慢些走吧!”

“.................”

我无言以对。

并肩走在宽阔的路上,你一路无话,只是巧笑嫣然地望着前方,再不时扭过头来看看我,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而我,却并不开心。

悲伤的事实无法改变,或许.......这不过是一个幻境罢了,可我又多么希望感受不到虚实之分,只凝注眼前之人。

“最近过得还顺心吗?”

“挺好的.......你.........你呢?”

“我当然好啦,好的不能再好了呢!”

“.............”

“你有没有想我?”

“............我......当然想你..........我们.........都..........”

“............想我就好.......我已经很满足啦!”

我看你笑得那么甜,心中某处也开始渐渐融化起来。

一教已然近在眼前。

但那又好像根本不是一教,而是一个莫名的中世纪城堡;浑阔宽广的堡垒就像是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巨兽,尖耸的塔顶冰冷而又孤傲,仿佛死神手中穿刺灵魂的利刃,带着死一般的腥甜味道。

我甚至已经闻到了那股味道。

咫尺天涯的味道。

你忽然拉起我的手,往那又大又高的堡垒跑去,脸上一片兴奋。

“你.......你慢点儿...........”

“哎呀别磨磨唧唧的,快一点儿!”

你不容分说,蓦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一把将我拽进了那扇漂亮却诡异的大门,来到了城堡里面。

这里并没有太大的空间,四方合围,触目可及,也就一间石室的模样。

前方的空地正中央,摆着一个样子古拙的铜箱,也不知是干什么用的,看上去说不出的奇怪。

箱子的四角处,各坐了一个长衣及地的妇女,手中影影绰绰,似乎在织着什么。

未待细看,你便已拉着我来到了那口铜箱之前,笑着对我说:

“你看这个!”

“......什么......?”

我扭头望去,见你已经伸手拉开了箱子的顶盖,脸上高兴地泛起红晕,目光注视着我,好像很在意我的表情。

看到你欣喜的样子,我忽然一阵好奇,抬眼往箱子上方看去。

那里什么也没有。

可是我身边的景色,却忽然有了变化。

就像是一副褪去了颜色的画卷,周遭的空气仿佛水波一般晃动开来,往昔岁月历历在目,剥离着现在的世界,渐渐带我卷入从前。

我又回到了那间阳光明媚的小小教室。

黑板上的国旗贴板已经有些变色了,说红不红说橙不橙的颜色看得人说不出的悠闲,墙角高架上的电视机依旧是那副贱兮兮的模样,我忽然想起自己还曾在它的屏幕上玩过五子棋,那是在一个静悄悄的夜里,和大家一起。

满屋的桌椅板凳一如往昔,仿佛根本不曾有过变化,我看着那一张张整洁的黄色桌面,心底甚至怀疑刚刚还有人坐在这里上课。

天花板上的吊灯已经很老旧了,金属灯罩上蒙了一层厚厚的土,边沿还挂着几道黑乎乎的絮状物。

阳光满屋,温暖和煦,我看着这幅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画面,心里慢慢泛起一股苦涩的味道。

物未变;

人已非。

你站在明亮的窗前,目光在烈阳的阴影下瞧不真切,但那眼波中的温暖,却胜过了满屋煦阳。

“...........还记得这里吗?”

“......嗯........怎么会忘呢........”

“可惜大家不在.......只有你和我.........显得有些凄凉........”

“.......大家........大家早已今非昔比了.........只有..........你还没变。”

“.......是吗?那.........你也变了么.........?”

“..........我?.......我自然是变了的..........难道你看不出来么............?”

“........我宁愿相信你没变。”

你摇了摇头,不自然地说:

“我多么希望一切都没变.......就这么一直保留下去........该有多好........”

我心里黯然,叹气不语。

可你的声音忽然带着哭腔,连肩膀都轻轻抖动起来:

“.........可是........可是又有什么是真正一成不变的呢............我希望你们都能像原来一样.......可是..........”

我看着你的眼泪像短线珠子似的簌簌而落,心里又酸又痛:

“.......别伤心了.......这世上终究没有什么能永存,就算是回忆.......也迟早有淡漠的一天......如果不常常想起.......可能就永远想不起了..........”

“...............”

你沉默无言,眼泪却不断。

可就在我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时,你又忽然破涕为笑,擦了擦泪痕,绽放一脸灿烂:

“我才不伤心呢!我一直和你们在一起啊!!!”

我蓦地发现四周的桌椅板凳消失不见了、四四方方的黑板消失不见了、天花板和吊灯消失不见了、阳光和窗户消失不见了................

夜光如水一般披洒下来,缓缓流过你我身旁,伴着漫空星光,璀璨闪亮。

在天地间耀眼的银光中,你翘起唇角,骄傲地说:

“我一直都在呢!”

我的眼泪突然抑制不住的流下来,滴在地上,泛起层层涟漪波澜:

“可你...........你...........你没有................?”

你也流下泪来,笑容却愈发明媚:

“.........往事固然已矣............但我一直在啊!”

我一直在啊.......我一直在啊.......我一直在啊.......我一直在啊................

..............................................

回忆如潮水涌来,我突然想起你的音容笑貌,想起你的嫣然顾盼,想起你的俏皮温婉,想起了很多很多幅画面........................

你就躲在我们身边

只是我们从未发现

你看着我的眼神中渐渐有了笑意:

“还是没骗过你呢。”

我的眼泪却仿佛断了线:

“........对不起...........对不起............”

光芒纷闪,风舞悠然,身边的景色再一次汹涌褪去。

我又回到了古堡之中。

空气中的温度还是那样冰冷,你站在我的面前,抿着嘴摇了摇手:

“记得常来看我噢!”

“........什么?你........?”

“千万别忘了哦!”

“..........别.............不..............”

我看到你的身影渐渐变小,我看到自己的身体在快速后退,我看到整个堡垒逐渐离我远去,我看到那扇诡异的大门从两旁呼啸而过,铿然关闭了。

我最后看到你的眼中,充满了留恋和不舍。

然后它们便消失在了门后,消失在了混沌之中。

.............................

我叹着气睁开眼来,想好好看一看这个地方。

可目光所及,却满是卧室的黑暗光影。

我皱起眉,擦了擦湿润的眼眶:

“..........又做梦了啊............”

多么希望能在另一个时空..........另一个奇点..........存在另一种可能...........有着另一种更好的结局............

嗯,一定会有的。

这一切

全都是为了你

我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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