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加叶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自今年同老公一起搬到这个小别墅,似乎一切都开朗起来.

四月,因为长期与领导关系不和,加之我与老公依靠自己的副业已经可以支撑自己的生活,索性辞去工作,搬到乡下去.

长久的职场生活与城市的喧闹已经让我和老公不堪继续忍受.人到中年,总希望过上回归自然的平静生活.

我与老公未育有儿女,也就是现在你们年轻人所说的--丁克.

但并不是我们自己选择的,而是我,我的一侧卵巢因病切去,子宫也受到影响,若是选择怀孕,则怀上怪胎的几率稍高,且不容易发育.

虽然老公不说,但我明白,他一直想要孩子.

我没办法改变不能怀孕的事实,但老公依旧选择了我.我只能用对老公无限的细致来减轻内心的愧怍.

运气不错.

虽然副业以及打工存下来的钱不足以让我们在乡下买一套房子,但也许是上帝的仁厚,让我们刚到乡下,就受到了热情款待.

记得那日我与老公驾车来到一处郊区,其实说是郊区不免有些牵强,这里离县城不过半小时车程,还好,步行十来分钟就有一些基本的现代化设施.

我与老公原本只是打算去那里散散心,只因看见别人发在网上的美丽照片,于是就来打个卡.

那天的天气不算得晴朗,但阳光依旧可以照到身上,带来一些温度.虽是三月,空气中仍旧带着些尚未褪去的寒意.

一片大大的草地,我们位于一处山坡上,远处的群山在薄雾中时隐时现.

对于长期生活在雾霾与汽车尾气中的人来说,这里如同仙境.

我挽着老公的手,轻言:"要是能住在这里就好了"

老公抽着烟,微微点头,望向不远处的一条小溪.

不知在山坡上停留了多久,只记得天色更暗了些,我们准备返回车上.走了两三分钟,见一农妇打扮的女人在田埂上蹲着,不知在作甚.

四周无人,只有她自言自语的声音.

于是我与老公一同上前,想看看这段时间在播撒什么种子.毕竟,乡下的一切,对于我们而言,都是那样新奇.

走近了一看,那位大姐手中拿着一个矿泉水瓶,里面有些黑色的虫子,说是黑色,其实并不完全准确,那虫子是红得发黑.像血液凝固的颜色.

大姐告诉我们,这是一种中药,只有这几天,寒意稍褪,它们才出来晒晒太阳.太冷了太热了,或者下着雨,都是见不到的.每年这里的人都捉去卖了补贴家用.

大姐一指不远处的一栋房子,说那是自己家.

旁边还有一栋,是自己的姐姐家.不过姐姐常年在国外,也没人来打点.平日里自己就把柴火堆放在姐姐家的屋檐下.

很多农村的自建房,有天然气灶,也有柴火灶.柴火灶一般是在房子的侧面搭建一个小偏房.

听到这里,我心中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要不把这位姐姐的房子租下来住?

这里的空气比城里好太多了.要是每天起床都是这鸟语花香,不知我的几根白发是否也会变成黑色--听人说,住在合适的环境下,人是会返老还童的.

我留下大姐的电话号码,回家与老公商量后,他也觉得,住在那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我与大姐打去电话,恳请她帮我们跟她的姐姐商量一下.

没想到那位姐姐十分大方.极爽快的答应下来.

问起租金,那姐姐却说有人帮她照看房子已是幸事,哪里还敢要租金.可拗不过我和老公,我们每个月象征性的给点水电费.

房子定下来后,我和老公先后去过三次,打扫卫生,置办生活用品.随后就将城里的东西搬进去.

这是一栋两层的自建房,大概100来平.两个人住起来还显得有些空旷.

还好,我们也把夏夏带来了.

夏夏是一条金毛,今年两岁多,性格比较调皮,不至让我们与世隔绝的生活显得过于孤单.

搬进来后,那天的大姐对我们非常热情,时常邀请我们去吃饭,山上挖来的竹笋,也要分我们一半.

大姐家住着一个漂亮的妹妹.

那妹妹的皮肤很白,穿着稍显得破旧些,但衣服洗得很干净.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她从来不与我们谈话,有时会看见她拿着一些花花草草在庭院里摆弄.

听大姐说,是她的女儿.

年纪轻轻,却留在乡下?我心中升起一丝疑惑,但随即又不再想了,也许这个妹妹同我身边的许多年轻人一样,过早的看淡世事,选择回归田园.

回归宁静之后发现,原来远离纷争的世界如此美妙.

没有什么房贷车贷,也不用担心吃进的食物有农药,没有整日在各色各式人群中求生的小心翼翼.想唱歌了,便扯起嗓子高歌,群山与飞鸟,都是你的听众.

日子就这样平淡的过着,有时我与老公会驾车回一趟城里,找找那些所谓的烟火气.毕竟太久的远离人群,也会感到孤寂.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邻居家的那个妹妹会拿上一些图画,来找老公讨论.

我老公是艺术设计专业,素来喜爱收藏那些我们看不懂的玩意儿.

见老公与妹妹相谈甚欢,我也感到一丝欣慰.

看来以后在这里的生活会更加愉快了.

妹妹的到来似乎弥补了老公没有孩子的空缺,我也常留妹妹下来吃饭,虽然妹妹话不多,但能感觉到她的害羞和可爱.如果我和老公有孩子,也该这么大了吧.

有时看见老公与妹妹和谐相处的画面,我内心对老公的愧疚又更深一分.

时间一转,已是十月.

我们在这里住过半年了.

妹妹对我的态度也渐渐不那么陌生了,有时也为我们带来她用花草标本制作的"画".老公见到那些画,开心极了.

很久没见过笑得那样轻松的老公了.很感谢妹妹

某日,我独自出门,欣赏农村的秋日.

没有我想象中的什么漫山枫叶,也没有那些菊花飘香.只是蝉声比往常更稀疏,那条小溪的水流也比之前更清澈了些.雨后的树林滴落着挂在树叶的雨水,又令这宁静中充斥了几分生机.

我的目光游离在路旁的树林中.

忽的,在地上的落叶中,我看见一片微微发光?不,闪着光的树叶.

我已近中年,却从未见过这样的落叶.

我走近捡起.

怎么形容那片树叶呢?

它似乎是半透明的颜色,将手指放在树叶背后可以隐约看见手指的轮廓.整体呈现淡淡的金色,煞是好看.叶脉纹理清晰的印在正面,这叶子的边缘有些细细的绒毛,摸起来像是婴儿刚长出的发丝,柔软,细密.

我拿起树叶对比,却未发现周围有长着这类树叶的树.

这树叶甚是美丽,带给老公,他一定会开心的.

于是我将它在衣袖上轻轻擦了擦,擦干雨水后,树叶边缘的绒毛更加清晰起来.

我握住叶柄,想象着老公见到它时欣喜的神情.

"老公?在哪呢?"

我呼唤着.无人回应.

于是我给老公拨去电话,原来是带妹妹去镇上买油彩.罢,做好饭等他们吧.

我从沙发上站起.

忽的感到一阵头晕,周遭的一切都旋转起来.不是那种晕车的晕,而是可以看见眼前的一切都在不停的高速旋转.

我有些迷茫,我向来身体健康,也没有低血糖的毛病,怎会发晕?我扶着头,猛地坐回沙发.

可情况却越来越糟.

我感到自己的身体里流出一些液体,从每个毛孔中散去.身体也越来越寒冷.眩晕的症状也越来越严重.

怎么回事?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在褪色,只有那片树叶,似乎颜色更加鲜艳.

原本我以为是反射了太阳的光线才导致它发光,现在我确信,它是真的会发光.

我的头很沉重,我一只手撑住沙发,想给老公打电话.但我毫无一丝力气,我的努力只是让自己从躺在沙发上,变成了躺在地上.

我的眼睛快睁不开了,似乎有人在用力拉住我,将我往地底拖去.我快要陷进地板了.

正无助时,眼前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是邻居妹妹.

我向她张大嘴,希望她能看出我的痛苦.

然而我却看见她诡异的笑着,手中是那片树叶.

"鎏加叶,用来给你下咒,真是浪费了."她说着,转头向身后--老公.

我的老公也只是冷漠的看着我,毫无要将我扶起来的动向.

她手中的树叶越来越亮,而我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剩下那一点光亮,慢慢散去.

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会替你照顾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