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政之学与入徳之门

作者: 酸的柠萌 | 来源:发表于2017-05-12 01:47 被阅读71次

    ——从《礼记·大学》到《四书·大学》

    本文缘起

    本学期选了一门通识课,《礼记》导读,因交作业作了一篇文章,遂记录于此。

    原文题为《〈四书·大学〉与〈礼记·大学〉之异》,本文在原文上有作修改。


    两版本大学之异

    目前《大学》主要有两个版本,一是《礼记·大学》,二是《四书·大学》

    此处《礼记·大学》即《礼记·大学第四十二》原文,《四书·大学》是南宋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大学章句集注》。二者有许多不同,如在篇目顺序上,《四书·礼记》经过朱子的移文补传,体系更为严谨。

    《礼记·大学》可以分为“道”、“诚意篇”、“正心篇”、“修身篇”、“治国篇”,《四书·大学》则是“经”一章与“传”十章的结构,又补朱子《格物致知补传》,诚意篇往后编排,形成以“明明德”、“新民”、“止于至善”为三纲,以“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八目的理论体系。


    《大学》新义与其在《四书》中的定位

    朱子移文补传,实是借古文立新学,《大学》原文经朱子一番悉心打扮后,不仅形式变更了,含意也变得有所不同。
    朱子在《大学章句·序》中写道:

    “及周之衰,賢聖之君不作,學校之政不修,教化陵夷,風俗頹敗,時則有若孔子之聖,而不得君師之位以行其政教,於是獨取先王之法,誦而傳之以詔後世。”

    可见,朱子对《大学》赞赏有嘉,认为这是教化风俗的学问,因此将此文从礼记中提出来,作为四书之一,定为“为学之纲”。

    《礼记·大学》原为《小戴礼记》中的一篇,阐述的是一种“博学可以为政”的“太学”,讲的是如何以礼治国,而朱子对大学则有新的理解。他认为,《大学》讲的是从格物致知到治国平天下的“修德之学“,是四书里的”入徳之门“。朱子在作集注时,提出了许多自己的看法,在有的人看来,这些章句曲解了原文,是伪学。但朱子反本开新,使得《四书·礼记》成为南宋后的“正统之学”,构成了理学发展的重要一环。

    朱子章句中,有许多对旧文的新解,援“亲,当作新”一句为例,《大学》中“在亲民”的“亲”字,被解释为新,这一注解,某种程度上是为了与后文“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所照应,但这一全新的诠释,使得《大学》从为政之道转变为入徳之学。


    补传与“格物致知”的新诠释

    朱子的移文补传,包括对篇目的重新编排,形成了新的体系结构,还包括了补写了《格物致知补传》,解释“格物”与“致知”。

    朱子移文后,前三传分别解释了三纲,即“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第四章解释“本末”,第六至八章解释了八目中的“诚意”、“正心修身”、“修身齐家”、“齐家治国”、“治国平天下”,唯独没解释“格物致知”。朱子认为第五章是“格物致知传”,但丢失了,故补一传。

    “右傳之五章,蓋釋格物、致知之義,而今亡矣。閒嘗竊取程子之意以補之。——朱熹《四书·大学》”

    而朱子补传的这一做法,是否符合《大学》之本意?

    朱子之所谓“格物”、“致知”,讲的是人有“认知天下之事物,把握事物之理”的能力,讲人可以通过由认知事物而把握事物的“理”。后来,王阳明又提出了“诚意”、“致良知”为《大学》之本,提倡恢复古本《大学》。王阳明的学说重“诚意”,以孟子“良知”解释“致知”,强调“心即理”。

    “物者,事也,凡意之所发必有其事,意所在之事谓之物。格者,正也,正其不正以归于正之谓也。正其不正者,去恶之谓也。归于正者,为善之谓也。夫是之谓格。——王守仁《大学问》”

    王阳明认为“格物“、”致知”、“诚意”、“正心”本意都是一样,都是为了“修身”。

    “「格物」者,格其心之物也,格其意之物也,挌其知之物也:「正心」者,正其物之心也:「誠意」者,誠其物之意也:「致知」者,致其物之知也。此岂有内外彼此之分哉?——王守仁《传习录》”

    依照此观点,《礼记》不必将四者分开。由此观之,从王阳明的学说来理解“格物致知”,并不一定比朱子学说更加符合《礼记》原意。

    钱穆先生在《〈大学〉格物新释》中提出,《大学》中并无对“物”的解释,而《大学》节选自《小戴礼记》,故对“格物”的理解应当在《小戴礼记》的别篇中找寻,并指出《礼记·乐记》中的“物至知知”便是对“格物致知”的解释:

    “人心所动,物使之然也。——《礼记·乐记》”

    体现了在“物”的经验后才有人的“知”,与朱子的解释相符,由此推断朱子的解释合理。

    但朱子的“格物致知”与《礼记·大学》提到的“格物致知”应当是不同的,我们所《礼记·大学》讲的是“为政之道”,为政的“格物“应当是不必”穷极事物之理以推极吾之知识“的,郑玄与孔颖达在《礼记正义》注疏中给出了理解:

    “格,來也。物、猶事也。其知於善深,則來善物。其知於惡深,則來惡物。言事緣人所好來也。——郑玄《礼记正义·注》”

    在郑孔二人的理解中,”格物“是果,”致知“是因,由一个人的格物来事而致其知,由果推因,以人之待物推知其知之善恶,因为只有知善者才能行善事。依照此观点,通过”格善物“,使得他人”致善知“,于是”诚意“、”正心“,”由天子以至庶人,壹是以修身为本“,从而”家齐国治天下平“。

    因此,朱子的理解是与郑孔所不同的。

    朱子补传,意在重新诠释”格物致知“的本义,从而使《大学》从”为政“之学泛化为”入徳“之学。


    小议朱子移文补传

    朱子移文补传的理由是旧本错简、传文遗失,而其做法在日后亦备受诟病,如国学大师南怀瑾先生在《原本大学微言》中批判道:

    “其实,孔家老店,倒还货真价实,只是从南宋以后,这一班宋儒学家们,加入了孔家店,喧宾夺主,改变了孔家店原来的产品,掺入的冒牌太多。尤其以程、朱之说,更为明显。“

    但朱子的移文补传并不是毫无道理的,这是基于唐中后期经学僵化、儒家心性理论薄弱而提出的对儒学的重建,是对当时被佛学思想深入的儒学进行清理与重整。有学者认为,”阐发经学中的‘义理’符合当时的社会现实向儒家提出的要求,也是儒家解经学依照自身逻辑发展的必然结果“。

    《礼记·大学》本来就条理比较清晰,能自成体系。朱子通过移文补传,使得本来就条理清晰的《大学》变得更加严谨,从而形成了较为完整的理论体系。中国古代的学说理论一般是”潜隐型“的体系,如《论语》以孔子言行载道,《庄子》借寓言辨理,而朱子修《大学》补传,在理学发展上可以说是一个创举,奠定了心理学的理论基础。

    朱子移文补传赋予了《大学》”修德“的新含义,是思想上的一次再创造。或者说《四书·大学》是《礼记·大学》在新的历史背景下作出的转型与发展。

    2017.05.11 于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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